“澄水并不是旅游区,连专业驴友都很少来这里,你是怎么知道这地方的?”男人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继续问道,“不会是来走亲戚的吧?”
“不。”孟摇光回过神来,“我是来工作的。”
“来这里工作?”男人似乎有些好奇,却没有探究的意思,话题一转又道,“那想必你来得比我早。”
“你什么时候到的?”
“一天前。”男人笑了笑,“我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找到这个最佳角度。”
他重新拿起画笔,像拿着测量尺一样平移,由此观察着山下的水乡景色,然后又移动视线,一直移到孟摇光的脸上来。
“……还能偶遇到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做模特,这地方对我来说是个幸运地。”
“我并没有答应要给你当模特。”
孟摇光这么说着,却没有动。
画笔隔着湿润凛冽的空气测量着她的脸,他漆黑的眼睛安静地描绘着她的五官,瞳孔里覆着一层无机质的薄冰一般满是凉意,孟摇光一动不动任由他打量,直到某一刻,男人平静的瞳孔突然泛起了波澜,他个人的情绪从中破水而出,带着一点好奇与困惑地看着她。
“我怎么感觉……我在哪里见过你?”
“Cohen酒店,法国餐厅,我在洗手间外的走廊碰掉了你的眼镜。”孟摇光比了个手势,“那时的你和现在看起来很不一样,但还是能认出来。”
“原来是这样。”男人恍然大悟,却很快变得兴致缺缺,谈兴也淡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孟摇光总觉得他突然变得如此冷淡的原因,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是个有钱人。毕竟能进那个餐厅吃饭的人,即便是在财富如流水的鸦海市,也必定只属于上流阶层——然而她其实并不是,她只是个半吊子罢了,比起那样昂贵又吃法讲究的餐厅,她更喜欢街边巷角里开了很多年的苍蝇馆子,可能不太干净,不够体面,但却好吃,管饱。
从十七岁到现在不过才短短两年,完全不足以改变她在十多年的窘迫与贫困里形成的爱好与习惯,当然,她也并不想改。
眼前的男人已经又开始画画了,流畅而冷淡的侧脸在下着无声的逐客令,孟摇光一向会看脸色,自然不会多留,很快就告辞离开了,走之前两人还互相假惺惺的说了句“下次再见”,然而转头孟摇光就淡了笑脸。
她知道这人也并不想和自己“再见”,而她也是同样的想法。
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他大约把她当成了来体察民情的千金小姐,可对她来说,他又何尝不是个身在富贵叹贫穷的可笑的人呢?去了十几处贫困地,画了很多贫民窟的风景和人,就能与这些人感同身受了?
真是傲慢的城里人。
孟摇光几分玩笑几分讥诮的在心底笑了一声,从山坡上慢慢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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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旅店的时候,陆凛尧也起了。
晨雾还未散去,他穿着一件灰色薄毛衣坐在饭厅的窗边,正在喝豆浆吃肉包,见她来了也只是懒懒一抬眼,声音里还带些睡意地问:“一大早上哪去了?”
“随便逛了逛。”
孟摇光说着,在他对面坐下来,让老板娘也给她上了一份豆浆和包子。
这时间剧组人员还没起,整个旅店仿佛都只有他们俩人和做早餐的老板娘醒了似的,安静到落针可闻。
有朦胧的雾气从窗外飘散进来,带着淡淡的寒意笼罩他们,略有些古怪的沉默在两人间肆意弥漫,他们都有所察觉,却也都没有打破。
晚上那场床戏两人早就背过多遍,甚至也对过戏,本以为不会有异样的感觉,然而直到拍摄当天来临时,他们才发现,并没有那么轻易就能不当一回事的。
比起尚还陌生时在鸦海市摄影棚里拍的那场床戏,这一场要更加的露骨,复杂,以及充满感情。更何况,这时候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