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珍儿点了点头,又退至一侧。
盛明珠微微垂头,睫毛似蝶翼一样,很安静。宋老太君看了她一会儿,刘氏出身不高,所以她对刘氏所生的两个孙女也甚少去在意。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孙女模样是极好的,气度也上乘。
家族之延展在于子嗣,旁支,乃至联姻。这是从小她所学的。
如果盛明珠是个可教之材……
“你父亲如今是户部侍郎”,宋老太君道,“户部虽是个油水多的旺差儿,可里头门道也多。天子近臣,旁人羡慕着,可一不小心也是身首异处的危险之地。”盛明珠听到这儿眉头已然皱了起来,她不喜祖母,旁的先不论。
最重要一点,她眼里看她时是冷的。
“你是自家人,我也不怕跟你直说。”宋老太君继续道,“如今陛下偏爱管平,最重要的边防大军也在他手里。你瞧着陛下好像是对他宠爱有佳,可如今形势却是,那管贼已经挟天子以令诸侯。”
“祖母想说什么?”盛明珠问了一句。
“一笔写不出两个盛字儿。如今是多事之秋,盛家表面是起高楼,可高楼难平地起,你我都生存在这高楼之下,一旦坍塌,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管平那厮要窃取江山,你父亲不愿意跟我说。我却知道,他与管平或许有接触,对么?”
自盛谦回来之后,除了必要的请安,很少与宋老太君在一处。她也基本不清楚盛谦的情况,她更想试探一下。
“爹爹朝堂上的事情,我很少去问。”盛明珠倒没说谎,这些事儿盛谦偶尔会说一说,但她却很少往脑子里过。又对着宋老太君道,“兴许是有联系,可朝堂上的事情孙女也说不准。”
一时又看着宋老太君,“祖母说,管都督是贼,要窃取江山的贼?”
宋老太君没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消息,脸上依旧是那副肃穆的表情,看着盛明珠。
“孙女虽从小在并州小地长大,可却也能看出京城与并州的不同。”说管平窃国,倒不如说是世家窃国,可总不能当着宋老太君的面儿说这些,“京城中百姓虽安居富足,可脸上却长期肃穆。孙女虽年幼,却也耳濡目染,知道些东西,也知从前大周如何衰败,曾听闻多年前王家嫡子得一妾甚美,劳民以金屋娇养。”
“孙女知道,不管盛家是高楼起,还是立刻坍塌。倘若世家在不收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管是不是旁人要夺权,都该先顾好自己才是。”
宋老太太神色立马变了,目光便看着盛明珠。她眼里锐光很甚,盛明珠脸上笑容微停。
盛若秋看着祖孙二人剑拔弩张,这时候才笑着上前,“祖母,朝堂上的事情你对我们说什么?你要问三妹妹绣花珠宝,兴许她还能说出个一二来,你问这些不是为难人吗?还白惹的你自己个儿生气?”
她自己个儿心里也坠坠,因着江文海在管平手底下做事儿,她跟着老太太无意间说了许多。
如今看来祖母却不止是打心眼里厌恶管都督,许做了什么她也不得而知。
“倒是我想岔了”,有人给了台阶,宋老太君便顺势下了。
盛明珠仍立在前面,眸光淡淡,到没有任何拘谨的样子。到底是可惜了,宋老太君想,这样的性子如果从小养在她膝下,少了桀骜不驯,比现在会好很多。但终究没如果,她招了招手,“老身有些乏了。”
盛明珠起身,微微行礼,“那孙女便先告退。”
盛若秋本也要走,却被宋老太君留下来,说是有话要跟她说。
——
灰衣一直在不远处伺候着,他耳力甚家,宋老太君说的,该听的他听到的。有些不该听的自然也听到了,譬如说他家大人是窃国贼的。
盛明珠一路回到三房的院儿里,芸娘却正和黄妈妈清扫,便只能坐在花园里。
“灰衣,你怎么欲言又止的?”盛明珠一边剥着手中的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