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衡就守在门口,见她出来,护送着下了阁楼,扔些银子给店家,一道翻身上马,踏着夜色疾驰而去。这县城四面俱有城门,樊衡有锦衣司手令,夜间出入无需受盘查,纵马疾驰数里地,才算在一处农庄驻马。
此时夜色仍浓,三更才尽,令容的困意被夜风吹尽,终究好奇,“是有人盯梢吗?”
樊衡端坐马背,似笑了下,“不是盯梢,是追杀。不过锦衣司带着重犯都能安然无恙,少夫人无需多虑。”
“樊大人的本事,当然是信得过的。”令容心念微动,“他们还会追来吗?”
“也许会。”樊衡倒没掩饰,“这些人不太好甩脱。”
“是带着我累赘吧。”令容笑了笑,随他往农户投宿。先前被长孙敬挟持南下,她就见识过故布迷障甩开追踪的本事,颠来倒去,麻烦得很。樊衡追随韩蛰数年,能从凶险杀伐中安然走至今日,必有过人的本事。且在这山南地界,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跟锦衣司作对,连樊衡都须避让三分的,怕是跟节度使蔡家有些牵系。
她毕竟不太放心,“出了山南地界,他们还会追着吗?”
“会。”樊衡倒是笃定,因涉及锦衣司公差,并未详说原因。
令容眉头微蹙。她有锦衣司护着,只要性命无恙,倒也不太害怕。但对方倘若一路追着到潭州,总归会给宋建春添麻烦——宋建春固然有江阴节度使曹震的军权庇护,毕竟也只是个文官,没有成群的武将亲信保护,这等草木皆兵的乱世里,还是尽量避让锋芒得好,免得两处摩擦,搅扰大局。
这般想着,终究觉得不放心,次日启程时,便提议避过潭州,径直往洪州去。
——那是韩蛰信里叮嘱的,若前往潭州途中碰到麻烦,可往洪州去,只是路远些。
樊衡的公务不算急迫,自无不可,当即改道洪州。
……
洪州地处江东,城池防守皆颇为牢固。
韩蛰八月底被暴雨阻挠了几日,终寻出破城之法,拿下建州。
陆秉坤的最后一道强劲屏障被击溃,虽据守江东数座城池,却不敌韩蛰与陈鳌的凶猛夹击,战败后自刎于城楼。韩蛰随之收缴叛军,按着朝廷递来的文书,命归降的原岭南诸将仍回原处守卫,而后退往洪州,欲在此休整两日,待余孽剿清,再回京复命。
随行的兵马还剩五千余人,皆驻扎在洪州城外,韩蛰与陈鳌住在州府衙门旁的客院,派人盯着各处动静之余,亦将战事中各人功过写明。
陈鳌骁勇豪气,起初是为牵制韩蛰而来,途中数番联手作战,却格外欣赏其才干。
如今陆秉坤自刎,岭南各处守将虽归各处,毕竟无人统辖,此处又临近边境,马虎不得——在韩蛰对陆秉坤猛追紧咬的八月,边境曾起过一回骚乱,幸得守将勇猛,未生乱事。岭南节度使的人选,自须早日定夺。
岭南帐下原有猛将数名,多被陆秉坤收拢,或死或逃,无人可用。
韩蛰将这忧虑说了,陈鳌也是忧心忡忡。老骥伏枥,仍有千里之志,他自入京城后,虽身居高位,寻常也只操心宫禁防卫而已,这回领兵南下,重拾旧日豪气,眼见岭南局面危垂,言语中倒颇有愿驻守此地,以余生重筑边防之意。
对这等老将,韩蛰自是格外敬重,且边陲之地关系重大,另派将领未必服众,不及陈鳌已在战事显露威风,能令麾下诸将敬服归心。
留陈鳌驻守南境,于朝廷、于韩家皆有益。
是以随行文官写奏报时,韩蛰独自去住处,递讯息于韩镜,请他务必说服永昌帝,割舍陈鳌镇守岭南。
因长孙敬以孙敬的身份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在收复江东数座城池时骁勇能战,加之先前在岭南幕僚的经历也捏造得齐全,亦有意让他暂归陈陵膝下,镇守江东半数之地,待日后寻机,再行重用安排。
写罢密信,交由亲信递出,韩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