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解忧的事被压得波纹不起, 除了祖孙三人和杨氏派去的心腹仆妇, 连韩墨兄弟都不知内情。入殓等事也是杨氏安排人一手操持, 没经过旁人的手,老太爷亲自请了高僧为她诵经入棺。
她尚未出阁,住在韩家也是客居, 而今年弱丧命,还需扶柩回乡。
唐敦是她本家堂兄, 曾提过此事, 因韩蛰说另有要事安排给他,最终议定由韩征在太夫人出殡后送她回乡,随行人手由杨氏安排。
韩镜原本因韩墨重伤、太夫人过世的事伤心了一阵, 那日眼睁睁瞧着韩蛰除掉唐解忧,更是受惊不小。谁知连番打击, 心中剧痛之下, 反倒激起相爷潜藏许久的斗志来——在稳握相权之前,韩镜也曾浮沉跌宕, 历尽凶险, 而今形势危殆、死者已矣, 惨痛代价跟前,稳住朝堂便是当务之急。
五月底太夫人出殡, 途径之处, 不少高门贵户又路祭致哀。
随后, 庆远堂里被唐解忧买通的仆妇也被派去守灵, 彻底从相府消失。
丧事一毕, 韩家祖孙在朝堂的去留,便被推到了众人跟前。
韩镜跟太夫人是结发夫妻,哀痛过后,权位如常,余下的韩墨和韩砚兄弟、韩蛰、韩徽、韩征兄弟三人按礼都需丁忧,只是时日长短不同罢了。为太夫人的丧事,放下艰难夺来的权柄,韩家当然不乐意。
最先表态的是韩蛰。
南边冯璋攻势凶猛,短短一月之间,便已攻破河阴节度使的防守,渡淮北上,占据东南边的大片江山,令朝野震动。河阴算京城门户,倘若有失,贼兵攻破汴州,距离京城也只两日之遥,危及京城。
近日朝堂上人心惶惶,也正为此惊恐不安。
韩蛰眼见河山落入贼兵之手,朝廷力不能敌,当即主动请命,愿亲赴战场,率军退敌。既是为平定叛贼、安稳朝堂,也是为报冯璋部众重伤相爷、辱没朝廷颜面之仇——韩墨重伤半残,太夫人受惊逝世,韩家的情形百官皆知,倘若韩蛰真能退敌报仇,也算是为太夫人尽孝了。
丁忧之礼多为文官而设,倘若战事紧急,武将哪怕刚死了父亲,仍需提刀上阵。
韩蛰素来冷厉刚硬,曾在军中历练,进锦衣司后铁腕厉手震慑朝堂。而今朝廷节节败退,无将可用,他主动请命挂帅退敌,倒让不少人燃起期望,就连惶恐不安的永昌帝都立马意动。
可天下之大,公私之间,总还有人取舍不定。
——譬如范家。
范贵妃在宫中得宠,若非甄皇后怀孕,风头几乎盖过正宫皇后。饶是如此,永昌帝也对她宠爱有加,因甄皇后怀着孩子,十天之内有九天都是宿在贵妃宫中。甚至在两情正浓,范贵妃撒娇勾人,床榻上伺候得永昌帝疯狂贪欢、几乎想纵欲死在她身上时,说出过愿等她诞下皇子,看过孩子品行后再立东宫之类的话。
这些话永昌帝未必放在心上,范贵妃却牢牢记在了心里。
甄皇后出身高贵,身后站着中书令甄嗣宗,她虽是盐商之女,背后却也有手握兵权的河东节度使范通。朝堂上甄嗣宗的权势不及韩家显赫,但范通手里却是实打实的兵权,仗着财力权势雄踞一方。
而今天下动荡,背靠兵权的贵妃未必逊色于皇后,若走到争储的地步,输赢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