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目时,一滴眼泪又滚下来,滑向唇边。
韩蛰拿指腹沾掉她眼睫泪珠,又将她抱在怀里,“别哭了。”
——数年行走刀尖,鲜血溅开、铁汉丧命时,他连眉头都没皱过。负伤中毒、濒临丧命的时候,浑身疼得抽搐,心里却空洞洞的。这会儿将娇软柔弱的她抱在怀里,看她泪珠儿掉下来,他却觉心被无形的手狠狠揉搓,疼得厉害。
山间风大,韩蛰解下披风罩在令容身上,见她不哭了,才催马转出。
长孙敬遭前后夹击,那匹马已滚落荒坡,他难敌围攻,染了半身血污,被樊衡制住,屈膝跪在地上。脊背却还挺得笔直,目光如刀砍向韩蛰,满心憋屈化为愤怒,斥道:“呸!只会任昏君摆布的鹰犬!”
韩蛰目光更沉,催马近前,剑尖抵在他喉间,“挟持弱女子,这就是你的本事?”
长孙敬冷哼,抬头就见令容扑在韩蛰怀里,看都没看他。
锋锐的剑抵在喉咙,他脸上殊无惧色,只朝着韩蛰冷笑了一声。
韩蛰神色几番变幻,抬脚重重踢在他肩上,“带回去,别叫死了。”
“呵!拿我去狗昏君跟前邀功吗!”
韩蛰动作微顿,回身冷然道:“先清算私怨。”
……
令容被长孙敬挟持了十来日,终于逃出魔爪,伏在韩蛰怀里的时候,只觉累极了。
一行人骑马回秭归县城,她抱着韩蛰的腰昏昏睡去。
再睁眼,已是县城行人熙攘的街市。
樊衡挑了客栈安排住处,令容见对面有成衣铺,便去里头挑了整套衣裳,进客房后,头一件事就是让店家送来两桶热水,洗洗风尘晦气,泡水里舒活筋骨养精神。
最初得救的欢喜褪去,见韩蛰还跟在身旁,她盈盈一笑,“夫君,我想去里头洗洗。”
“好。”韩蛰没动。
令容硬着头皮,“夫君出去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韩蛰唇角微动,“好。不用帮手?”
“不用。”令容对上他的目光,觉出些许调侃意味,脸色微红,催促道:“夫君快去吧。”
韩蛰没再逗留,出去后带上门锁。
客栈周遭有锦衣司的人盯着,安危无虞,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没听见里头有旁的动静,脸色渐沉,叫来樊衡,“长孙敬关在哪里?”
“在楼下。”
韩蛰颔首,自往楼下找长孙敬,让樊衡先去歇着。
樊衡却面露愧色,“属下失职,守着这里。”
韩蛰也没再多说——锦衣司虽掌控在他手里,樊衡等人也悉数听他调遣,但在外而言,樊衡领的却仍是朝廷的官职俸禄。倘若韩家势弱,樊衡若心术不正,会取他而代之也说不定。如今长孙敬已落网,樊衡罪责已清,愿在外值守,就是为心中愧疚不安,聊作弥补了。
他没必要拦着。
沉着脸走下楼,客栈的偏僻角落,两名锦衣司的人守在门口,不许旁人靠近。
韩蛰过去,叫人开了门,进屋后就见屋里打着通铺,长孙敬被锦衣司的铁链锁着,旁边两人看守。他上半身虽染血污,精神气却没受半点影响,显然是看清形势,自知逃不出去,未做多余挣扎,暂时存着实力,伺机再逃。
倒是小瞧了他!
韩蛰俯视,长孙敬抬头,两人目光对峙,像是利刃交锋。
看守的人奉命退出,韩蛰脸色冷凝,将长孙敬身上铁索解了,“起来。”
“怎么?”长孙敬稍觉意外,“不怕我跑了?”
韩蛰不作声,将腰间佩剑反手丢在门口,拳头紧握,卯足力气便砸向长孙敬。他出手向来又准又狠,长孙敬躲到一半,脸上如挨铁拳,立时有血腥味蔓延。
长孙敬身无束缚,当即拳脚相迎。
两人身手几乎不相上下,韩蛰的怒气攒了数日无处发作,阴沉的眼底隐隐泛出血丝,每一拳都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