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出了太华殿。
时间都已经快到子时了。
回到永寿宫,宏儿正被一名宫女搂着,坐在床上大哭,眼睛哭红,脸蛋都哭花了,一道道的泪痕,嘴里要妈妈。冯凭在拓跋泓那里压抑憋闷了一个多时辰,回来看到这个哭的眼泪汪汪的小娃娃,沉重的心,像被吹进了一缕清风似的,顿时轻松了起来。
也许,只有孩子才有这样的力量,让人彻底放松,彻底开怀。
她笑坐到榻上去,将他从宫女手中抱过来:“怎么,睡的好好的哭什么?”
宏儿哭着说:“你去哪了?你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冯凭笑摸着他小脑袋,将他小身子搂在怀里拍抚:“妈妈有点事,事完就会回来,你继续睡好了。”
宏儿说:“你去哪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一醒来,看见你不见了……。”
冯凭不晓得他这样脆弱,只得柔声轻哄安慰:“你都五岁了,以后大了也要一个人睡觉,总要慢慢习惯,妈妈又不能一直陪着你。再说,妈妈只是离开一会,又不是不回来。”
宏儿说:“可是你也要告诉我啊。”
冯凭说:“你在睡觉呢,要是妈妈把你吵醒了多不好。”
闻言软语的哄了半天,才哄得他止了泪。冯凭拿手绢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这么久都没哭过了,今天又哭了。”
宏儿脸上犹在抽噎。
冯凭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半夜醒了,肚子饿了,吃点东西吧。”
哄小孩的最好东西,还是食物。冯凭让人弄了一碗糖蒸酥酪来,是宏儿最爱吃的,上面淋了鲜红的玫瑰酱,撒了几粒金黄的桂花。宏儿看到这个东西,总算好了一些。冯凭拿勺子喂他吃了半碗,宏儿说:“我饱了,我不吃了。”
冯凭放下碗,她还没沐浴呢,这才叫人送进水来沐浴,而后才上床陪宏儿睡觉。她已经累极了,头一挨着枕,很快就进入梦乡。
宏儿小声说:“妈妈,父皇怎么不陪我们一起睡了啊。”
冯凭道:“他睡他的,咱们睡咱们的。”
宏儿说:“哦。”
拓跋泓连续一个月,一直称病,不曾上朝。
朝中的政务,他也没管,借着生病的机会,交给各部门的大臣。这是无可奈何之举,如果他不称病,就要立刻面对朝中这摊子破事。高曜那边,他还无力动手,削除地方宗主兵权的事,诏已下达,然而实际也未能执行。这是一桩复杂危险又繁难的事情,他一时不知道从何下手。此政非要落实,必定有仗要打。不打仗不行,这些地方都护将领,个个手握重兵,土皇帝的性质,绝不会老实听话交出手中的权力。要对付他们,非武力不能解决。然而打仗,他一时又没力气,同时也担心自己出征在外,朝中会失去控制,到时腹背受敌,更加危险。他陷入了一种欲进不得欲退不能的两难之中,十分矛盾。
然而要他妥协放弃,他又万万不肯。
所以他只能称病,先拖着。
朝中有人立刻看出苗头,抓住机会,上书忧国忧民,称皇上病重,不能理政,要求太后还政,代替皇上处理朝政,代决朝事。
此事出自杨信的授意,也即是太后的授意。
冯凭暗示承诺朝中有异心的诸侯诸臣,以及地方各宗主都护,如果太后还政,将废止拓跋泓先前的诏令,保证他们的权力,绝不损害大家的利益。一时,朝野内外,纷纷支持太后还政,积极上书。拓跋泓此时正号称生了重病,所以众人要求太后还政也有充足的理由。一个月之内,太后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而原来支持拓跋泓的声音,顿时被淹没了。
冯凭的目的,就是要重新还政,至于做出的承诺,兑不兑现,到时候再说吧。她现在需要的只是朝野的支持,大家各有所图,互相利用罢了。而对拓跋泓,她也充满了要携手合作的诚意,表示要替拓跋泓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