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一方,不如永远地留下来。她不怕他死,她只是怕他会痛,怕他会难受。他一痛,她也痛了。
她看不了他受苦。
他活着爱她,死在她手里,这个结局也完整了。
爱他的是她,欠他的也是她。
爱情是她的弱点,他死了,她就再没有弱点了,从今往后,她可以随心所欲,无所畏惧,再也不用忌惮,再也不用受任何要挟。
杨信看她迟迟下不了决心,道:“娘娘不能再犹豫了,再犹豫来不及了。”
他低声劝道:“明日就要行刑。娘娘已经尽力了,而今没有办法,只能如此了。李大人不会怨恨,只会感念娘娘的一片苦心的。”
许久,她叹了口气,把那鹤顶红交给杨信,将自己的心用力地狠下去,哑声道:“你去办吧。”
她一夜无眠,心如槁木。
牢中。
忽然有人用手,叩了叩牢门外的铁栏,他在昏睡中惊醒了。
他已经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只是疲倦,时时刻刻都在昏睡。他已经好几日不曾进食了,自从判决和刑期下来之后,他就杜绝了食物,只是在难受到了极处时,才饮一点水。他没有经历过行刑,但是知道那很污秽,犯人到了刑场上,常常屎尿齐出,他感觉很恶心,他不想死的太污秽。如果要死,他希望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只有鲜血,而不是秽物。
李羡和他关在一个牢房里。
他们兄弟二人倒是有默契的,自从得知了刑期,便都终止了饮食。李羡这些日子,也是什么都没吃,只是窝在床上昏昏欲睡。没有哭泣,也没有任何交谈或抱怨。
他在昏聩中,忘掉了她,忘掉了时间,忘掉了恐惧。
牢门外有人在叩门。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连挪动一下也艰难。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然而叩门声越来越清晰,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他:“李大人!”
“李大人!”
声音好像隔着一堵厚厚的墙,他明明听见了,却怎么都无法醒来。
“李大人!”
他听到外面有个声音小声说:“是不是死了?”
另一个声音说:“没死!早上还是好的。”
他听到开锁的响动,牢门的锁放下了,有人走进了牢室,来到身边。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李大人?”
他像是灵魂受了一震,非常痛苦地从昏迷中醒来了。是个陌生人,跪在他的床下,道:“小人是奉太后之命,向大人送一物。”
太后?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想起太后是谁,以及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其实并不想她,也不想见她,没意思。爱便爱了,分手便分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不是喜欢纠缠的人。
没那缘分,罢了而已。
他希望她活好自己的人生,不要再过问自己这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人了。他是死是活,跟她没有关系。
他坐了起来,背靠着墙,身体因为无力而松弛着,神情是分明疲倦,好像已经失去了情绪:“替我问娘娘的安。”
他的声音沙哑,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和温柔,全不像是临死的人:“娘娘凤体还康健么……”
那狱卒感觉很不可思议,他到这时候还有心情问这种闲话:“娘娘身体十分康健……”
他心想:那便好。他不想自己的事情牵累到她。
“这是鹤顶红。”
狱卒悄悄将那瓷瓶塞给他,暗暗嘱咐说:“娘娘命小人交给大人,或能替大人减轻一些痛苦。”
他茫然了很久,才想起,原来他快死了。
她给他鹤顶红。
两人早就已断了情了,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千方百计的用力,想给他减轻痛苦,看来她是真的很爱他了。
该感动,该感激。
只是他并不感动,也不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