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一点,唐耀祖该回去了。
临近过年,乡下地头的事儿只会比城里更多,以往还有嫁得近的唐红玫二姐回家帮衬,今年就不同了。唐爸唐妈的五个儿女全都不在身边,大儿媳倒是在,可一来她是个城里姑娘,未必懂乡下地头过年的琐事,二来她秋收那会儿刚生娃,孩子太小了,非但没法帮着家里干活,还得唐妈抽空帮着照料孩子。
因此,小年还没到,唐耀祖就跟唐婶儿告辞了。
“婶儿我真舍不得你,可家里一堆活儿没人做,我爸和我爷都是万事不理的,我妈又要帮着带我哥的儿子,我嫂子也抽不开身来,总不能叫我奶一个人忙进忙出的,冬天雪大路滑,我可不放心她。”
唐婶儿自然不会为难他,只将早先准备好的红包塞给了他,又叫他将前些日子刚做好的新棉衣一并带去,把唐耀祖给感动的眼泪汪汪,直说这是他头一次穿新衣。
及至唐耀祖走了,唐婶儿才奇怪的问:“红玫,耀祖以前都没穿过新衣吗?”
“是呀,他都是穿我大弟的旧衣。”唐红玫反问道,“这当弟弟妹妹的,穿哥哥姐姐的旧衣服不是正常的吗?也是出嫁那天,才第一次穿了新衣的。”
莫说是乡下地头了,县城里其实也差不多。就说隔壁家的二桃,一样打小就没穿过新衣裳,也就是她姐嫁人了,没的办法才给她置办了几身新衣裳。
孩子多的人家都有类似的问题,所以说,当老大是吃亏,干的活儿永远比弟妹多,可反过来说,当老小一样吃亏,新衣服永远轮不上。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有些人甚至这辈子都没穿过一件新衣。
像唐红玫这样本身不是很在意的,那倒是无所谓,要是摊上格外爱漂亮的,才叫折磨。好在,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国家又有了新政策,想来用不了几年,人人都能穿上新衣服了。
唐婶儿从新衣服想到了新政策,又联系到街面上越来越多的铺面,开口道:“我看咱们这卤肉店也该改改了,人家都开在街面上,咱们也去开,你觉得咋样?”
“我也想啊,可街面上不都是公家的房子?”唐红玫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只能确定政策是真的放开了,个人的店铺也越来越多了,可县城里最繁华的街面上,马路两边清一色都是公家的房,就算人家生意再不好,也不带租给个人的。
“这样吧,我回头多打听打听。正好,桃儿跟县政府那头的关系挺好的,我给隔壁送些卤肉,叫你李大妈帮咱们说说话。”
说干就干,唐婶儿回头就端了一大碗卤肉出门去了。过了约莫一个钟头后,她喜气洋洋的回来了。
李妈答应了帮着说好话,依她来看,街面上的房子租给谁不是租呢?为啥不能便宜了老街坊呢?又说她家等开春以后,打算花点儿钱装修一下,到时可能会有些动静,叫唐婶儿别介意。
唐婶儿当然不介意,她都盘算好了,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年后就可以去街面上开铺子了,到时候她带上儿媳和耀祖,叫儿子在家带孙子就好了。
这些还不够,唐婶儿最在意的还是钱的问题,忙回自个儿那屋,把平日里藏钱的小铁皮盒子抱出来搁在饭桌上,唤唐红玫一道儿来看。
“学军你就不能有点儿眼力劲儿?把你儿子抱走,我跟红玫有事儿商量!”
听到这话,许学军赶紧过来从媳妇儿怀里接过胖儿子,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抱走,而是把儿子往地上一戳:“站着。”
胖小子滚圆的脸上尽是茫然,他已经一岁多了,站倒是没有问题,可他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窝在亲妈温暖的怀里,为啥他爸要把他弄走,还硬生生的往地上一戳呢?
茫然很快就变成了委屈,不一会儿就眼圈发红,两眼一眯泪花花就出来了:“妈!奶!”
唐婶儿一个眼刀子冲着许学军甩过去,后者忙提溜起胖小子,往里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