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察言观色,见朱和昶闷闷不乐,眼珠一转,道:“傅大人心里时刻都记挂着万岁爷,担心您思乡,特地嘱咐奴带了些腌菜进宫,虽说东西平常,上不得台面,却是家乡的土物。”
朱和昶闻言,哈哈大笑,一摆手,道:“让内庖拿去,做一道腌菜白肉,一道烧冬笋,把宫里的肉留一些,给云哥送去。”
宫里每年祭祀用的肉之后都会分给众位大臣,虽然不好吃,却是一份殊荣。
吉祥应喏。
朱和昶忽然想起云哥要成亲的事,问吉祥,“出宫的事预备妥当了?”
吉祥道:“万岁爷,都办妥了,不会惊动阁老们。”
朱和昶点点头。
惊动了也不要紧,他可以顺路给王阁老几人拜年,把事情敷衍过去。
……
吃吃喝喝,外边天色渐渐暗下来。
饺子煮好了,送到屋中,一人一大碗,饺子汤是红枣鸡汤,清香鲜美。
吃完饺子,傅四老爷挨着床栏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偶尔被爆竹声惊醒,抹把脸清醒过来,不一会儿又迷糊了。
傅云启和袁三在玩骰子,吆五喝六,袍角扎进腰带里,袖子挽得高高的,暂时不分胜负。
傅云章和傅云英要安静得多,两人对坐棋桌两侧,一盘棋才下了一半。
傅云英执黑子,傅云章执白子。
两人这会儿都没有太强的胜负心,纤长的手指挟着一枚枚棋子落下,清脆的落子声和炭火毕剥燃烧的声音混在一块儿,屋外大雪扑扑簌簌,冷得刺骨。
傅云章抬起眼帘,看一眼傅云英,轻声问:“明天走?”
傅云英盯着棋盘,落下一子,轻轻嗯一声。
傅云章目光落在她低头思考时微微颤动的卷翘眼睫上,“其实可以大办的。”
只要她想,有的是法子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傅云英端起茶杯吃茶,笑着摇摇头,“二哥,我不在乎那些。”
她和霍明锦不需要用十里红妆来证明什么,他们彼此喜欢,想携手共度一生,最亲近的家人愿意祝福他们,这就够了。
而且现在她还不能暴露身份,大办的话可能会露马脚。
就算万无一失,她也嫌折腾。
反正又不缺礼钱。
傅云章收回视线,垂眸,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熬到半夜,寂静的暗夜中,从钟楼方向缓缓传来肃穆的钟声,紧接着,如水波缓缓荡开,四面八方次第响起悠扬的磬音,整座四方城,从北到南,由东至西,每一个角落,都沉浸在新年的钟磬声中。
间壁爆竹炸响,安静的小巷霎时欢腾热闹起来,家家户户燃起爆竹,烟花腾空,火树银花,恍如白昼。
傅云英放下手中棋子,侧耳细听钟磬余音,望一眼窗外静静飘落的雪花,拱手给傅云章拜年:“二哥,新年吉祥,岁岁平安。”
傅云章眉眼微弯,抬手拍拍她发顶。
“事事如意。”
顿了一下,嘴角翘起,小声道:
“比翼双飞,白头到老。”
一字一字,仿佛有千钧重。
傅云英怔了片刻,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没有忸怩,笑着应了。
互相拜过年,各自睡下。
翌日,天还没亮,傅云英便起来了。
侍女燃起几支儿臂粗的红烛,挪到镜台前,为她梳妆。
红烛熊熊燃烧,满头如瀑青丝垂下,灯下发丝光泽亮丽,浓密如云。
鬓发乌黑,愈发衬得脸颊细腻洁白,肤若凝脂。
她望着铜镜中的女子,竟觉得有些陌生。
自进了书院之后,她没再穿过女装。
侍女问她想梳什么发髻。
牡丹髻,芙蓉髻,燕尾髻,荷花髻……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笑了笑,选了个最简单的小垂髻。
傅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