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承第一次把阳間的活人带回家,是在十一月的晚上八点。
那时家里只有白湖一个人(确切地说是狐狸),他刚刚结束了一场演唱会,得了一个小时的空,马上从上海飞闪回城堡,化身成一只白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爪子压着遥控器,毛茸茸的尾巴软软地盘在肚下。懒洋洋的样子就像在冬眠。
一双狐媚眼睛紧紧盯着电视屏幕。它的毛白得发光,软软的,在皮毛市场上必定价值不菲。
那时他休息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陆多嘴从七点半开始不停发信息给他。
他置之不理,累死了,根本没力气接电话。
接着陆多嘴发动起连环夺命call,一阵响过一阵,他一个爪子猛按下去,手机像个被打死的蟑螂,四脚朝天。
电视上正在播放本市新闻。
无非是一些打架斗殴撞车鸡毛蒜皮的事,看得白湖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金承回来了。
“我回来了,带了两个人回来。”声音甚是响亮,平时他回来都是像幻影一样,直接飘进城堡,从来不会打招呼的,今天居然这么有礼貌提前通报。
他故意提高音量,还特地强调了“人”这个字。
白狐一个哆嗦,从沙发上跳起来,电视遥控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飘进一个房间。
啪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我进来了!”金承又大声重播了一次。
过了几秒,大厅厚重的大门隆隆地向两边打开。
金承迈步进入大厅。后面紧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大概七十岁,头发花白,面容苍老。
他们一进来,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了。
因为他们——不但这辈子,恐怕连往前往后十辈子,都不曾见过这么大的大厅,估计可以踢足球了,而且非常富丽堂皇,几组不同的水晶灯吊得高高的,墙壁上燃烧着手臂粗的蜡烛。
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来自壁柜上的百合花。
中间的环形大沙发和大电视机显得特别小。
大厅简洁明亮,连一件多余的家具都没有。
两老人粗糙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又默默对望一眼,眼神里又是紧张又是疑惑,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他们觉得自己进了皇宫。
“别躲了,快滚出来。有事交给你。”金承面向其中的一个房间说。正是白狐消失的那个房间。
“一回家就摆出大爷款,嚷嚷叫叫,一点家教都没有!”房门打开,一个男子从里面出来,眯着眼,步态从容,脸上还挂着一丝揶揄的笑意。
他脸色苍白,嘴色却像血般殷红。一双细长的媚眼,似乎发出幽幽的绿光。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和黑色家居裤。
两老人盯着那个年轻人,两只手抓得更紧了,要抓出汗来。长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漂亮标志的男人。
他们又默默对望一眼,喉咙发出低沉的咕咕声。
对带他们回来的男子,更加疑惑。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带他们回来。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他们在路边卖菜,全是他们自己种的菜。大冬天的,很冷,不到六点天就全黑了。他们打定主意,不卖光菜就不回家。
别的小贩全都在吆喝叫卖,只有他们,默默站在菜摊前,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一声不吭。不是他们不想吆喝,他们是哑巴。
两人是哑巴夫妻。
从早上到下午六点,吃了一天的西北风,冷得要死,他们只卖了一半的菜。其他菜贩陆陆续续回家了,只有他们两人站成了冰雕。
后来,一个男子说要买下他们全部的菜,给了一千块钱,而且不用找。他们死也不肯多收钱,把一堆的零钱掏出来找零给男子,而且频频双手合手千恩万谢,还要亲自把这一车菜送到男子家。
男子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