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伯行被她撞了个满怀,他后退两步,一手扯住缰绳阻止踏云的躁动,一手则圈上秦皎皎的腰侧稳住她的身形。
苏合香的气味扑面而来,盈盈满满地席了他一身,如同炎热夏日里一阵自清冽松林间吹来的风,只让人觉得舒心又欢喜。
秦皎皎颇为委屈在他耳边小声抱怨了一句,“下来就下来,你凶我做什么?”
钟伯行声音低沉:“没有凶你。”
他将秦皎皎从自己怀中扶起,转而牵来小黑,重又将秦大小姐托了上去,而后翻身上马握住缰绳,牢牢地将秦皎皎护在了身前。
双腿轻磕马肚,小黑甩了甩头,踏云紧跟其后,两匹马踢踏着四蹄,一具跑了起来。
山风呼啸,二人身侧的衣摆也随之飘扬,单薄的夏日袄裙被风吹的鼓起,秦皎皎面色泛红,手忙脚乱地将其压了下去。
钟伯行察觉到她的窘迫,原本紧握缰绳的双手一左一右按上她的腰侧,提转之间,竟是直接将秦大小姐由跨腿正坐的姿势改为了侧坐。
秦皎皎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线条鲜明的手臂重新探过身侧握住缰绳,只是这一次却顺带着稳稳压住了她的裙摆。
“将披风拉过来,盖住下身。”钟伯行安顿她,察觉到她僵硬身姿中隐含的惊魂未定,又沉声安慰了她一句。
“别怕,不会让你掉下去。”
秦皎皎点点头,也不管他瞧没瞧见,她闭上眼睛,放松身体靠进了钟伯行的怀里。
她确实没怎么骑过马,生平唯一的纵马经历,还是年幼之时由初入秦府的曲天明带着去的。
那时秦母堪堪过世半年,她本就是个要强的性子,又不想让秦沐担心,因此平日里绝不在人前掉眼泪。某一日午后,曲天明不知从何处牵来一匹马,身量初成的温润少年笑着问她,“皎皎,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去跑马?”
她被曲天明带到了一处无人的旷野,抬头便可见大片的云朵与无边无际的蓝天,曲天明似是知晓她的倔强,他对秦皎皎说,这里除我之外没有旁人,皎皎,你可以放声哭出来。
秦皎皎到现在还记得那日的场景,她坐在树荫之下哭了很久,大声地,放肆地,毫不压抑地,如同得到某种赦令一般将眼泪流了个痛快。
直到橘红的晚霞漫过半边天,她才终于止住了眼泪,曲天明从怀里掏出两块绿豆糕,一边看着她吃,一边柔声给予她安慰。
“不哭了皎皎,以后有我陪着你。”
……
风似乎吹的更大了,秦皎皎偏过头,几不可察地蹭去眼中湿润。
此时此刻,她突然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她前世一开始遇到的是钟伯行,那事情的结局是不是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落日西沉,霞光渐起,距离凉亭不远的矮坡之上,曲天明神色凝滞,已经不知站了多久。
甘霖从矮坡的另一侧走过来,“少爷,吕圣江已经被他带来的人接走了。”
曲天明点了点头,“给菘蓝传话的丫头呢?”
“早就动身回了咱们府中,少爷放心,没人瞧见。”
那丫头是他们当日购置曲家大宅时一并买入的,从未带到过秦家人的面前,是个十足十的生面孔。
曲天明沉沉‘嗯’了一声,又站在坡上吹了会儿凉风,半晌之后才轻声开口道:“甘霖,今日之事,是否是我做错了?”
永宁节庆典是由除吏部刑部兵部之外的其余三部共同筹办的,三部各自都遣了人出去,其中礼部派出的事务主使是与吕尚书不和已久的陈侍郎。
曲天明也参与到了这次庆典的营办之中,且他差事做的不错,几次都得了上头的夸赞。某一日点卯结束,陈侍郎恰好来了礼部,遇上了巡查的吕尚书,也不知是否是有意为之,陈侍郎竟当着吕尚书的面,直接借由夸赞他的措辞讽刺了不务正业的吕圣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