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得很快,不过三日便到了上京城。
而此刻,离除夕也只剩下三日。
从春日离京,到冬日归来,湖州的大雪虽已停下,但上京城依旧是天地白茫茫一片。
当真是应了那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可却不知,是否会是那一场“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因为,坐在马车里的人儿,一脸平静,怎么都无法让人从她的表情中窥探出一丝悲伤或是欣喜的情绪。
马车里,几个人相对而坐,两个孩子正在酣睡,轻轻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并未受车里诡异氛围的影响。
卫图南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了看同样在闭目养神的章青酒,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纠结。
但,也只有在章青酒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敢露出这样的神色。
其实,从湖州出来,他就开始苦恼了。
当初提出回上京城,他只是觉得既是有危险,且过年本该团团圆圆,便脑子一热提出了回上京城。
可是他却忘了,如今他家的小酒儿,身边缺了一人。
便是回了上京城,这样的日子,算是什么团团圆圆?
他想,只要小酒儿说上哪怕一句“不想回上京城”,天大地大管去哪儿,他绝对二话不说调转车头。
可是,等到黄花菜都凉了,等到马车眼看着就要进上京城了,小酒儿愣是一句话都不提这个茬儿。
便是自己旁敲侧击说了好几次,就连妖皇都听出了其中的味道,小酒儿仍然不往这上面说道。
难不成,真没有挽救的法子?
卫图南想着想着,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鸿鸿为何叹气?”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卫图南吓了一跳,抬眼便看到章青酒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方才想得太过于入神,也不知道被盯了多久,莫名的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他们倒是睡得安稳。”卫图南看向两个孩子,试图用别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们不想事儿,自然不会觉得难捱。”章青酒淡淡一笑,眼神透着清明。
这世间之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无非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罢了。
章青酒话里的道理,卫图南自然明白,他更明白,小酒儿这是在旁敲侧击地说他这几天心神不宁,她都看在眼里。
听这意思,是要自己直接开口?
咬了咬牙,卫图南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小酒儿,还有一个时辰就要进城了,你若是不想回去,舅舅便带你去旁的地儿过年,哪儿都行。若是觉得太折腾,上京城郊外,舅舅还有一套院子,虽说冷清了些,但也有人打理照看着。”
他的声音带着丝丝沙哑,这是熬了几天上火所致。
然而,章青酒却像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般,“为何不回了?”
听到这句话,卫图南顿时一噎。
但很快,他就明白,小酒儿这是故意和自己在打太极。
“小酒儿,如今楚澜不在,我们回去后,你待要如何解释?”犹豫了一下,卫图南还是没能够忍住。
他没有忘记,当初小酒儿说完昭告全天下,说太子楚澜死了的事,之后来一直没有回上京城,小酒儿也没有再提及,他也就将此事淡忘了。
可如今一回上京城,这事儿便是怎么都得说明白。
毕竟,太子妃带着两个小糯米团子回京,身边却没有太子殿下,这事情怎么看怎么奇怪。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卫图南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他知道如今提起楚澜,无疑是在撕开小酒儿的伤口,可是事到如今,总还是需要面对。
风过留痕,水落有声,有的人,不是选择遗忘就真的会被所有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