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记载虽少,但蛛丝马迹,总能推测,比如京城北部的渭河,在三十多年前的太清帝年间,还有更早的平泰帝年间,冬天都不会结冰, 而到了父皇景耀年间,却开始年年结冰了,甚至有几年到了开春才会融化。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一些。所以朕推测,最近这些年份,天下的气候,在逐渐变冷之中。当然还有北朔的雪灾,最近数年,一年比一年严重。”
陈玹侧耳听着,心中还是疑惑,两人相见,不谈国家大事,不谈两国矛盾,竟然谈起了天气。
秦诺继续说道:“一旦进入小冰河期,就是整个天下的气候开始逐渐变冷的时期,少则几十年,多则数百年才会转暖。这个过程,北方的粮食将会大幅度减产。”
陈玹脸色终于变了,他瞬间明悟,秦诺是什么意思了。
秦诺叹了一口气,之前在京城皇宫里,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流落北朔这大半年里,他走过了很多部族和城池,翻看过一些历史典籍,还有年迈牧民的记忆,逐渐有了这个念头。
实际上天气的变化波动,越是寒冷的地带,影响越突出。
最近二三十年里,北朔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冷,而最近十年尤甚,几乎年年都有雪灾。
偏偏北朔这几十年里出了好几位雄才伟略的霸主,东征西讨,财富飞速增长,所以灾害带来的后果一开始并不明显。
这几年才日渐凸显,尤其体现在奴隶和贫民身上。
各部族掳掠奴隶无数,这些奴隶也是要吃饭的。今年雪灾的时候,磐洛城,旭日城这些地方,就已经有平民百姓冻饿而死,或者大户人家大量发卖奴隶的事情了。
一旦气候持续冷下去,粮食减产,这些城池必定会乱起来,统治者为了消耗过多的人口,只能选择南下,或者跟其他的部族开战。
古代历史上的小冰河期,无一不伴随着战乱和屠杀,让人口快速减少,达到土地能养活的范畴。这是个残酷的现实,有限的土地承载能力,养不起那么多人。甚至明朝末年,会败亡地那么快,小冰河期的到来都是一个重要影响因素。当然,就算没有这个气候因素的影响,明朝的国祚也延续不了太久。
陈玹想了想,“这便是天下兴亡中所谓的天时了。”
秦诺点点头,这个天时,有时候影响力还超过地利、人和两个因素。中国历史上的几次大规模战乱,都有气候变冷的推手在内。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隐忧,说不定只是杞人忧天,等到明年,天气就会迅速转暖。”秦诺笑了笑。
“我只是想说,未来的几十年,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忙碌,要广泛引进耐寒抗寒的良种,要一个安定的朝政环境,要重新丈量天下的土地田产,抑制门阀对土地的兼并,还需要组织人手开荒屯田,还有开展对外的海贸……”秦诺缓缓说着,“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一个安定的国政环境基础上。”
“朕不想继续动兵了。”大规模的动兵,耗损的国力和钱财无可计数,他登基继位这几年来,先是南陈,后是北朔,国库早就不堪重负,幸好之前自己酿酒制露赚了点儿私房银子,如今也差不多全填了进去。
“朕希望能以最缓和的手段,平定南部六郡,天下一统,不兴兵戈。”
“对南陈征战多年的这些子弟兵,难道陛下心中无一丝怜惜?”
“陛下可以选择,随着我军返回京城,朕原意公侯以待,永保富贵。若是陛下不愿意向朕称臣,也可以返回乌理国。”
陈玹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秦诺。
月光之下,少年目光温和清澈,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庄重。
这是秦诺的底线,他原意放陈玹离开,一者是为了尽快地平定战事,南陈六郡的子民也需要休养生息,二者,是之前陈璃的选择,他没有同意跟穆昆合作,将天下陷入血腥战火之内,投桃报李,秦诺也愿意给他们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