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根终于清静下来。
这日一早,李姫、任姫如常来跟我问安。自入府之后,她二人每日都会照着规矩来向我问安,言语恭敬,并不曾仗着是卫贵人所赐,对我有丝毫不敬之举。
李姫沉静,不喜多言,任姫灵动,每每见了我,总要跟我笑谈几句。
“姐姐可知道,若是有人久咳不愈,该当用些什么饮食才好?”
任姫眼巴巴地看着我,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她喜用西域传来的一种异香,身上的香气浓郁而甜腻。
我心中微微一动,笑着道:“可用二钱贝母炖一碗秋梨来吃,最是清热去火,润肺止咳。但眼下是五月,没有秋梨,可用荸荠来替代,功效亦是一样。”
任姫赞道:“听闻姐姐昔年在洛城时,便是远近闻名的才女,果然无所不知。”
“妹妹谬赞了,不过是昔年侍奉母疾,从医官处学到了这个食疗方子。”我淡淡道。
不知为何,任姫越是在我面前殷勤献好,我却越是不想见她。
难道她前世亦曾害过我不成?可任我如何苦苦回想,也想不起前世和她曾有的交集。
事实上,自从和卫恒大婚之后,我便再也梦不到、也想不起前世的事情了。
在芙蓉殿,被卫华强逼着替卫恒纳了任、李二女时,我心头虽涌上前世那一刻的种种情绪,但所忆起的也只是那些激烈心绪而已。
至于我前世时是怎样应对的,回府后又是如何告诉卫恒,他知晓后的反应,是如何待任、李二姫的,可有到过她们房中……我统统想不起来,只能全凭猜测。
而这一世,在我未教导我身边的婢子之前,她们每日都会不经意的让我这个主母知道,任李姫、任姫如何主动献媚,卫恒都不曾宿在她二人房中,总是独自在书房忙到三更才会安歇。
我总觉得前世并非如此,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得揉揉额头,无奈苦笑。
“夫人,您说什么?”,“什么想不起来?”
采蓝和采绿二人陪我在园中漫步,想是听到我微喃的叹息,随口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
我本想借机和她二人说笑几句,顺便遮掩过去,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西域异香,跟着便见任姫分花拂柳,出现在我面前,笑盈盈道:“姐姐是在这园中撷花吗?”
“原来姐姐喜欢栀子,这花颜色虽有些清淡,但妙在花香宜人,房中摆上一枝,便满室清香。”
我微微一笑,见她手捧托盘,上放着一只小巧陶罐,不由问道:“妹妹这是……”
任姬笑得愈是灿烂,“中郎将这几日一直有些咳嗽,又不肯让医官诊脉开药,妾愁了许久,幸而昨日得姐姐指点,妾按姐姐所说,煮了一碗贝母荸荠汤,送去给中郎将,他极是喜欢,要妾今日再给他煮一碗,不如姐姐和我一道去吧!”
我敬谢不敏,“这汤是妹妹辛苦熬就,我怎好掠美,妹妹快些去吧。”
任姬去后,采蓝见我接着拣选花枝,浑若无事,到底忍不住道:“夫人,任姬她分明是故意的,明明有提盒她不用,非要端着个托盘在夫人眼前晃,生怕夫人看不到她煮的那碗荸荠汤吗?她还是从夫人这里学到的妙方。”
采绿也忿忿不平,“夫人,这些日子,李姬只去找过中郎将两次,被中郎将拒之门外后,便再也不曾去过。倒是这任姬,屡败屡战反倒是愈挫愈勇,每日都要找些由头去找中郎将,不是给将军送茶点,就是送汤水。
采蓝趁她换气,忙补上一句,“到底给她守得云开见月明,将军这两日居然都没再将她拒之门外,居然还喝了她那什么荸荠汤。”
我不由笑道:“江左鲁子敬曾有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们两个,才读了几日书,连《论语》都不曾学完,倒是会用不少成语典故了?”
“还不都是夫人教导有方。”二婢嘻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