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盯着她的笑脸,似乎在分辨着笑容的真假:“温淑夫人病故之前,曾给朕留下一封绝笔信。太后,朕只想问你一句,朕的生母,究竟是你……还是钱氏?”
太后脸上的笑容一僵。
这一丝表情变化逃不过弘历的眼睛,他质问道:“假设朕的生母真是一个汉女,那住在寿康宫的您,为何一直以生母自居?”
太后迅速恢复了镇定,反过来质问他:“皇上不要听信荒谬之言,难道皇室玉牒还会作伪吗?”
“玉牒、圣旨,都可由后人编撰,谁也不知当初真相。”弘历一字一句道,“所以,朕亲自来要一个答案,请太后坦诚相告。”
太后却紧抿嘴唇,一副被人冒犯的怒容。
“……温淑夫人是朕的乳母,她的为人如何,朕比任何人都清楚。”换了从前,弘历早已服软,但今日他却不依不饶,“若你不肯说,朕可以去查,当年雍王府的旧人,朕会一个一个找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就由不得太后了。”
因他最后这句话,大殿内一片死寂。
魏璎珞原本捧着一叠经书要过来,见气氛如此,也只好躲在花鸟屏风后,大气不敢出。
良久,却闻太后轻轻一叹:“是,皇帝的生母的确是嘉兴钱氏。”
弘历震惊不已,追问道:“为何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朕?”
太后缓缓转身,手上缠着念珠,慢慢走到佛像前,背对着他道:“那时先帝还是雍亲王,钱氏只是王府婢女。有一回,王爷染了时疫,她衣不解带,精心伺候,王爷深受感动,才破格封了格格。可惜……”
“可惜什么?”弘历忙问。
太后:“可惜你命相太好。”
弘历一愣:“朕不明白……”
“辛卯,丁酉,庚午,丙子,囊括五福,富贵天然,能助王爷龙登九五,如此金命,注定不凡,怎能由出身卑微的汉女抚养。”太后猛然回头盯着他,“相师说了,若将你留在钱氏身边,必会妨碍你的命格。所以,自你一出生,便被抱到我处,成了我的儿子。”
“那……”弘历声音微颤,“那钱氏呢?”
太后叹息一声:“钱氏生你的时候伤了元气,不过两三年的光景,便已油尽灯枯,撒手人寰。临终之前,她拉着我的手,迟迟不肯闭上眼睛,直到我答应她,会将你当成亲生儿子,她才闭上了眼。”
弘历沉默了下来,他似乎很想相信,却又忍不住怀疑这番话的真假,良久,才沙哑道:“太后所言,句句属实吗?”
“皇上!”太后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压抑的怒意,“说生恩不及养恩重,就算我不是你的亲额娘,却悉心抚养你多年,你仔细想一想,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可有丝毫怠慢?我像捧着明珠一般,把你捧在手掌心,你竟一点也不信我?”
弘历盯着她的怒容许久,终于缓缓低下头:“太后说的是,是朕唐突了,请太后恕罪。”
见他肯低头,太后也缓和了语气,伸手去拉他:“皇帝,温淑夫人真留下绝笔信,十年间为何不拿出来,这封信必是有人伪造,想要离间我们母子之情,对方笃定你事母至孝,乍闻此讯,必然暴怒……”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弘历避开了对方的手,转身道:“太后,这件事朕一定会调查清楚。今日惊扰了太后,全是儿子不孝,他日再向太后请罪,儿子先告退了。”
太后一楞,朝他的背影喊道:“皇上!”
弘历就似没听见她的叫声一样,头也不回地走出宫门。
身后,太后急急追了几步,一个不慎,竟摔倒在地,魏璎珞见了,忙从屏风后转出来,伸手扶起她。
“完了。”太后看起来魂不守舍,只会来回念叨这一句,“全完了。”
“请太后恕罪,臣妾不是有心窃听。”魏璎珞先行告了个罪,见她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便将话题转到正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