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恩典,奴才永世不忘。”虽不忘,却也不喜,傅恒脸上仍不见半点喜色,无喜无悲如一根失了水的朽木。
弘历忽然生起气来,因为同样的表情,他还在另外一个人脸上看过,两张面孔在他眼中重合在一块,弘历忍不住重重捶了一下桌,怒道:“滚出去!”
待到傅恒退下,弘历的心情仍然没有回复过来。
在养心殿内来来回回踱了许久,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对李玉道:“摆驾,朕要出去走走!”
数九后,紫禁城天气寒冷,东西六宫的宫殿各有暖阁,地面下铺砌火道,秋季时要清理炭道,烧炕处的宫人们正为此忙忙碌碌。
李玉原以为弘历所谓的出去转转,是去御花园,去后宫嫔妃处转转,岂料他转着转着,竟转到了殿外地龙旁,烧炕处正在此作业,一名太监从地洞钻进去,手一伸,魏璎珞忙将清理用具递给对方,对方接过,继续清理沉积炭灰的地龙, 灰尘滚滚,魏璎珞在灰尘中咳嗽不止。
弘历在一旁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沉声道:“烧炕处的人都死绝了吗?”
一见是他,烧炕处太监们忙朝他跪下,还在洞里的人也都匆忙爬出来,场面一时有些乱哄哄的。
魏璎珞也跪在里头,除她之外,还另有几个辛者库宫人,盖因每年这个时节都得清理炭道,烧炕处 二十五名太监忙不过来,常要辛者库拨人。
李玉顺着弘历的目光看来,见是她,心里立马明白了过来,装作惊讶道:“哎呀,怎么是你呀,辛者库好歹派个太监来干活,怎么让个姑娘家来了?”
魏璎珞垂着头不说话,差事是袁春望安排给她的,因有他的提前打点,所以活儿很轻松,只负责递递清理工具,其余时间都在歇着,比在辛者库清闲了许多,手上的伤也快要养好了。
一双明黄色靴子慢慢踱到她面前,弘历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淡淡道:“你在辛者库这么久,不想回长春宫?”
因在他这里吃多了苦头,魏璎珞回得小心翼翼:“奴才犯错,不敢奢望。”
她的小心翼翼,却换来了弘历的不悦,他也不知自己心里在恼什么,只是冷下脸道:“你可以来求朕!”
李玉看了看他,也帮腔道:“璎珞姑娘,皇上这是给你机会。”
魏璎珞可不敢咬这个饵,怕饵里有毒。
弘历盯她半晌,视线游移在她干裂的手指头上,忽道:“皇后醒了。”
魏璎珞猛然抬头看着他。
“她久卧在床,不良于行,心情还不好,瘦了许多。”弘历淡淡道,“魏璎珞,你深受皇后大恩,就不想回去服侍?”
魏璎珞心中叹了一口气,有些饵,明知有毒,她还是要硬着头皮咬下去,将身体伏在弘历面前,她如他所愿的服软道:“请皇上开恩,准奴才回长春宫服侍皇后娘娘!”
见她终于咬饵,弘历笑了起来:“朕可以让你回去,不过,你多次顶撞,朕不能不罚!”
魏璎珞毫不犹豫道:“璎珞愿意领罚。”
弘历笑容更深:“你要先办到才行!”
璎珞抬起头,目光直视弘历:“皇上说得出,奴才一定办得到!”
飞雪连天,不知不觉,已是冬日。
白雪覆了京城,一眼望去,天地一色的白,富察府中,却是一色的红。
红色的鞭炮噼啪作响,傅恒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坐在内院之中,盯着窗上贴着的红色喜字出神。
一只手拍在他肩上,笑道:“哥,怎么了?”
傅恒如梦初醒,回头望着自己的弟弟:“阿谦。”
傅谦年轻英俊,容貌有几分酷似傅恒,却显得更单薄些,透着一丝书生意气,他笑道:“哥,今夜是你新婚之喜,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儿?”
傅恒茫然道:“我、我不知道。”
傅谦奇怪地望着他:“你是不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