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摆摆手,不在意的道:“你是阿速卫的汉人,比他们后头投降的高贵!”
男人无言以对。
原来这对夫妻,正是池唐与杨来来。方才杨来来在洗脸,忽听外头有人大哭,推开窗缝,居然是死叛徒姜老德,当即就给了他盆洗脸水,冻死算她立功!摆弄着脂粉盒子,杨来来一脸讽刺的道:“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条狗。真当主人丢两块肉骨头,就拿你当自己人了。我呸!”又回头瞪丈夫,“没见过你这么怂的!起开,他好端端的在外头号丧,定是出了事,我去外头听听消息。”
池唐讨好的道:“我陪你去。”
杨来来翻个白眼:“去屁,你见人就紧张。你说我要你何用?真真白认得那几百字,还不如我认不得字的。”说毕,一甩门,出去了。
池塘早被骂习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横竖巴州堂客的男人,没几个不被收拾的。他原是亲兵,擅长打架,又不擅长探听消息。只可惜年岁渐长,体力不支,既不会种田也没个打铁刨木头的手艺,是该想想将来做些什么营生了。
杨来来穿上件灰色的披风,挎了个篮子,大摇大摆的上街,一路跟左邻右舍招呼不断,跟大家伙炫耀她去城那头买上回看见的花布,惹的好几个跟她不对付的妇人呸声不止。走到大街上,果然见皇榜处围着不少人。她装作凑热闹的样子赶上前,随手抓了个穿长衫的问道:“什么事?大家伙都笑呵呵的,敢是万岁爷要免税?”
穿长衫的呸了一声,低声喝骂道:“免屁的税,也不知道是谁给圣上灌了迷魂汤,弄出均田令来,还叫不叫人活了?”
杨来来陪笑道:“哟,大叔,您看,我一个妇道人家,听不懂话,您能不能讲讲均田令是个甚?我看看与我家相干不相干?”
穿长衫的上下打量了番杨来来,见她眉眼清秀,衣裳干净整洁,便知有点家底,低声叹道:“你家可有田?”
杨来来犹豫了下,摇了摇头。
穿长衫的道:“那你家是做生意的了,与你们不相干。这均田令,就是把富户的田抢了,大家伙平分。”
杨来来惊呼道:“那不是强盗么?”
“嘘!”穿长衫的骂道,“你个妇人,好不懂事!闭嘴!”
杨来来捂住嘴,大眼睛里渗出了泪。穿长衫的一看就心软了:“唉,谁说不是呢?南边土改,北边均田,不给人活路啊!”
穿长衫的也只是个小地主,看了告示,心如死灰,没心情跟杨来来闲话,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走了。
杨来来先去买了布,回来的路上,人人都在讨论均田令。这年头,富人少穷人多,闻得报名就有田分,街头的乞丐直接轰动了。北方不比江南,气候恶劣,每每入冬,都不知冻死多少人。开春了五成兵马司的拿板车拖着尸体去城外烧,得烧三天三夜才能烧干净。他们有今朝没明日,这种时候,比南边人更敢赌,哪怕是报名就给抓壮丁,也先混成个饱死鬼再说,天实在太冷了。
伊德尔的确打着抓壮丁的主意。先前陈朝孱弱,他们以少打多,根本不必在乎汉人当不当兵。春日里布日古德一战,损失惨重,他便意识到,以少打多的换成了别人,他需要海量的人口去战斗。这些人口从何而来?自然是从隐户中来。而养几十万的兵,粮食从何而来?自然是从自耕农的田里来。均田不是甚新鲜事,哪朝哪代都要做的,否则不足以支撑战争。只不过炎朝特殊,再是打着华夏正统的招牌,他们内里是分了亲疏的。再则,炎朝的核心便是几大部族,伊德尔动他们的利益,相当于自掘坟墓。而想要军费充足,便只好牺牲汉臣,以确保炎朝江山稳固。
但是如此一来,伊德尔悉心维持多年的戎汉平衡就此打破,对付管平波,变成了一场豪赌,赌赢了一统天下,赌输了血本无归。
伊德尔不知道自己的抉择是否正确,只是到了如今的地步,想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