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都没出来过?”
他一连啃了三个包子,鼓着个腮帮子:“出来瞅过,码头上一堆官兵,我哪儿敢到处走——嘶……你说,这是真的还是我给人骗了?”
这个幼稚鬼……哪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你觉得呢?”苗小柔没好气的反问。她都急死了,某人还在开开心心吃包子,还挑刺儿说包子味道不对,捂了一个下午快馊了。
白睢被她反问得皱了眉头,闭闭眼,眼睛里的笑忽而淡了下去。他喝了口水,包子还剩最后一口却突然没了胃口似的没往嘴里塞。
“大概……是真的吧。”要他接受事实,很有些艰难,少年的眼皮耷拉下去,“我想过了,假如小爷我的确是这样的身份……那我终于明白为何我爹不让我考功名,不许参军,每年三月初九就不让我出门,让在家我给一块牌位跪半日。那块牌位……蒙着黑布,我从不知道自己跪的是谁。”
那块牌位,如今想来属于他真正的父亲。
苗小柔被他突然的黯淡弄得心头一紧,有些伤心。
白睢:“现在回想,隐约听说过前朝最后一个太子是在三月份被抓住杀害的。”他顿了顿,将剩下这一块包子塞进嘴里,牙齿用力嚼碎下咽,“所以,我爹……我爹,他怎么样了?”
苗小柔咬咬嘴唇,说到此处,眼睛瞬间便红了,想起总是笑得跟弥勒佛似的白老爷,再想起那日的场景,那心就跟火烧一般:“你爹……他……死了。我亲眼看到的,他被人一剑抹了脖子。”
还有那些死士,明知道自身力量微薄,连将白睢带出城的能力也没有,依然前赴后继为此拼了性命。她头一次知道,原来生死,也可以是很干脆的事。
少年狠狠捶在船板上,拳头擦破了皮,泛着血丝的眼睛红得更甚。他先前还嬉皮笑脸的,抱着一丝丝希望等待从她嘴里听到一点点好消息,可他并没能如愿。
事实就是那么不堪,没有奇迹。
外面是个什么样子,他可以想象的出来。他爹死了,家中熟悉的那些人怕是也都……
“那,尸首可有人收敛。”声音喑哑,因为几天没喝水了,也因为压抑得想拿起屠刀。
“没有,被官兵吊在城头示众。我们……我们毫无办法。”苗小柔打小就不爱哭,把话说完却眼泪落地。
趴在地上的白睢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用脑门儿砸着船板,一张满是菜色的脸涨得通红。
苗小柔晓得,白三岁这家伙特别记仇,自己身边儿亲近的人怎么折腾他都行,换了其他人让他不爽,他挖空了心思都要讨回来的。
“你走吧。”他用袖子抹了把眼睛,从地上翻坐起来,眼皮低低垂下,眉间隐有肃杀之气,像一头下一刻将要扑上去撕咬的小豹子。
他是哀帝的嫡长孙,这个身份跑不掉了。不止身份,连同他的生活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看看苗小柔……他知道,他们再也不回去那种简单日子了。
他自个儿默默琢磨了三天,从怀疑到相信,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身份,便意味着他有灭国之仇,杀父弑母之仇要找大夏朝的皇帝算。
苗小柔将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知道,任何话都不足以安慰。她很担心白睢,怕他又一次冲动,发起疯来跑出去跟人拼命。
“快走,大彪,不要再来找我了。”他拍拍身上的灰,深深看了她一眼,决绝的样子使得这一眼仿佛是最后一眼。
——
夜风阵阵吹来,天空炸响几道闪电,岸上巡逻的官兵们白日里被晒得脱了层皮,此时十分疲累,眼皮子不知不觉开始耷拉,便是震耳欲聋的闪电也不能让他们清醒一点。
“操他娘的,都给老子清醒起来。”突然有一道洪亮的男声传来,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拿着条鞭子来此视察了,鞭子朝地上“啪嗒——”一抽,震醒了这码头上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