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宁夫人见陈锦一直静静在旁听着,不插言,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心里愈发看得眼顺,便道:“不知夫人可有空闲,我们正要去茶室坐坐。”
宁夫人比陈夫人年长几岁,因保养得好,两人看上去倒是不相上下,加之宁夫人在侯府里养尊处优多年,自比陈府这样的人家多几分气度。好在陈夫人自身修养也不差,走在一处,倒也没有相差太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无法修补
去茶室的路,宁夫人与陈夫人并肩走着,后头跟着甄夫人,陈锦在后面坠着,脸上看不出情绪,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音夏和瑞儿跟在陈锦后面,悄悄咬耳根。
“那位宁夫人衣服好漂亮呀。”瑞儿说。
音夏到底年长些,关注点在别处,“听说宁夫人在府里地位很高,许多事连侯爷都得听她的。”
“真的?”瑞儿星星眼,“好厉害呀。”
“那位甄夫人是侯爷的弟媳,与宁夫人十分要好。”
“真的?”
陈锦听两个丫头在后头叽叽喳喳说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秘闻”,不由想笑,但终是忍住了。
一行人穿过几处庭院,终于到了平凉侯府的茶室。
这处茶室与二太子那间比自是差些,但胜在格调高雅。
几人依次位落了座,丫头们便忙活开了。
陈锦坐在陈夫人下首,与那边的甄夫人遥遥相望。
这位甄夫人的夫君是平凉侯的亲弟弟宁冲,虽没有承继爵位,但官拜二品,在朝中也是举重若轻的人物,当年便是他第一个不服元修,元修生气得要平了整座侯府,但最后还是迫于老祖宗的规矩作罢。
但是此恨难消,元修便找了个名目将宁冲打入天牢,那时日,京城暴雪连连,天牢里滴水成冰,元修日日去探他,这位朝里耿直的臣子誓死不认元修,最后,在牢中暴毙而亡。
甄夫人……陈锦远远看过她一眼,她牵着女儿,站在门口,看见有人将宁冲的尸首运回来,眼里风雪漫天,嘴角却浸着浅浅的笑,仿佛在说:太好了,你终于解脱了!
那时,她在街角抱剑而立,看着甄夫人脸上的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回去便病倒了。
没有任何征兆,就是第二日一早便突然起不了身,浑身仿佛中毒般软得不行,元修起初日日来看她,后来,竟也不来了,可能是太医对元修说:舒大人的身体早已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
是啊。
一个回天乏术的舒展对元修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一把趁手好用的兵器,也总有磨损到无法修补的地步。
这时候,自是要被丢弃的。
再去寻找更好的,来填补这个短暂的空缺。
她躺在床上,泪水早被岁月磨得化成了灰,只睁着一双眼,望着头顶的帐面,有些茫然的想起徽州,那个险些要淡出记忆的徽州,以及那一处小院儿,院子里阿娘围着围裙的矮小身影,以及阿爹抽着旱烟席地而坐的姿式。
若她没有离开家就好了,那时,她该紧紧攥着阿爹的裤管,哭着求他不要将她送走。
可是她没有,也不会的。
她似乎生来便比常人冷漠些。
虽然心里很难过,但一眼看过去,却又是清清淡淡的一张脸,无悲无喜,真真气人。
……
宁夫人煮茶,亲手为陈夫人和陈锦斟上。
陈夫人受宠若惊。
陈锦道了声谢,跟着众人端起茶盏,却并不喝,只虚虚凑到唇边,抬袖挡在面前,轻呡一口,便放下了。
宁夫人喝了茶,不动声色的看了陈锦一眼,脸上笑意盈盈的,“不知二娘子今年多大了?”
陈夫人答道:“刚满十六。”
宁夫人便笑起来,“倒是跟真真那丫头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