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盛夏多雨,山道泥泞难行,这一路走得甚慢,七月初也才抵达会州附近。
离姚州还剩一个多月的脚程,但难办的是,项桓的病却越来越重了。
他本就不怎么爱惜身体,入狱后更是自暴自弃,变本加厉地作死,外伤内伤多症并发,连日来连饮食也减少了许多,大部分时光只昏昏沉沉地睡着。
流刑因路程遥远,地方荒凉,死在半途的犯人并不少,押送的官差不蹂/躏打骂已算是上辈子积德了。
但眼见项桓的病情一天天恶化下去,两位差役好像显得十分紧张。
趁着在会州城歇脚,他二人匆匆去趟邮驿,取回了封书信,接着便交头接耳的不知商量着什么。屋内灯光亮了一宿。
翌日,再次启程南下,正过了水马驿置办干粮,宛遥心不在焉地走在后面,囚车冷不防却停了。
押解的差役开了门上的锁,蹲下去唤项桓的名字。半晌无人答应,于是又左右开弓地扇了几巴掌。
“喂,喂……小子,醒一醒……”
“没死吧?”那人问。
“没呢,还有呼吸。”
宛遥见他俩意味不明的对视了一眼,旋即一前一后将人拖出来,随手扔在了路旁。
她微微一怔。
那官差拍了拍掌心的灰,对草丛内半醒未醒的少年叹了口气。
“临行前,大司马吩咐过我们要好好照顾你。”
“咱们哥俩如今就当你死了,项桓这个名字,从今往后也算是从这世上消失了,能不能活下去……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囚车重新上了锁,差役一个上了马背,一个坐在车沿,继续打马前行,木轱辘碾着碎石,响声陈旧,在地面上留下蜿蜒的车辙。
宛遥小跑了一段路,见他们的确是没再折返,方才回到草丛边去打量项桓的情况。
第55章
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看过他的脉象, 宛遥甚至不知道项桓的病情已经到了哪种地步。
她蹲在草丛边去拽他的手,后者便朦朦胧胧睁开眼, 朝这边默默地望了一望。
宛遥将包袱暂且搁在一旁, 颦眉听了一阵脉搏。
脾虚、血虚、内火还很旺……
指尖撩开他凌乱的发丝,甫一触及到肌肤就被额头的热度烫得收回了手。
宛遥发愁地打量四周,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自己其实也是一头热的跟出来, 没地图没向导, 如今身处何处又要往哪里去皆一概不知。
就这么在原地迷茫了片刻,她像是有了什么主意, 作势要起身。
然而正在宛遥站起来的那一瞬, 项桓不知哪儿来的力气, 忽的一把握住她手腕, 掌心相扣,啪的一声。
宛遥不禁愣了愣,试着挣开。
但他握得很紧, 手隐约在抖,人却侧身苍白地咳嗽。
“我不走远。”宛遥解释说道,“你先放了。”
过了一会儿,项桓才缓缓松去五指。
她背起行李沿官道一路走一路张望, 虽还未到大魏南边的疆界, 这一带已隐隐有些荒凉之势了。
宛遥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一架预备进城的牛车。
赶车的是父子俩,在当地一户显贵家中做活, 正拉着几大袋粮食回去交差,她给了点钱财请他们捎一程。
两个人倒挺好说话,因为本就顺路,加之宛遥又肯付铜板,于是十分利索地挽袖子,将项桓抬到了车上。
山路颠簸,牛车摇摇晃晃。
他躺在几袋粮食前腾出的一道空位里,宛遥便抱膝坐在他旁边,前面的中年男人见她俩年纪都不大,于是也不时回头来闲谈几句。
“小姑娘是要去城里投奔亲戚么?怎么你哥哥给搞成了这个样子?”
项桓沉默地转过视线,看见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垂眸模棱两可地回答:“……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