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找陆明蕊问了?”
“是,一切尽在夫君掌握之中,是我多虑了。”端木筝嫣然一笑,把脑袋靠在他的肩窝上不动了。
虽有良药暂时镇压了毒性,身体还是有些吃力。
不过楚钧并未察觉异常,以为是许久没见面她有意亲近,于是脱了靴子陪她躺好,道:“天还早,继续睡吧。”
端木筝虽然困极,但又迟迟不肯闭眼,只因舍不得把这点相聚的时光浪费在睡觉上,为了打起精神,她的手就放在他颈间漫无目的地摩挲着,一时蹭过喉结,一时又移到了下巴,被新长出来的胡须扎得有些刺痒。
楚钧感觉到她不想睡了,将她的手拨下来握于掌心,低声道:“你白天若是无聊就去听听戏逛逛街,国事繁重,恐怕这两个月我都没时间回来。”
端木筝愣了愣,旋即失笑。
要她做那些贵妇人做的事还不如给她一把剑,她能在院子里练一上午,乐趣十足,若论无聊,他之前去边关打仗一去就是半年,她也不曾幽怨以对,现在又算得了什么?至少他就在这座城内,十天半月还能见上一面,她并不贪心,已经知足。
不过话说回来,难道陛下和兮兮还要那么久才能返回王都?思及此,她蹙眉问道:“夫君,是不是江州那边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目前一切都正常。”楚钧动作一顿,低眸看向她,“你似乎很关心岳凌兮的事?”
端木筝身子僵了僵,迟疑片刻,决定和盘托出:“因为……兮兮是我的妹妹,她之所以从西夷跑出来就是为了来找我。”
楚钧虽然早就得知此事,但从没想过端木筝会主动跟他坦白,当下心头便微微一震。
她明知以西夷人的身份注定只能在他身边当个妾室,却从不寻求他的庇佑,一直坚守着最后的防线。楚钧有时觉得她是爱自己的,有时又觉得摸不着她的真心,仿佛始终潜藏在那些秘密后面,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不知她会选择什么。
而今,她愿意将岳凌兮的事告诉他,尽管他已知晓,仍然感到欣慰,仿佛那道横亘在彼此之间的墙终于有了龟裂倒塌的趋势。
只要她愿意说,他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沐浴在无边月色之下,整个人亦通透起来,坚硬的心不知不觉化作绕指柔,言谈举止上却未表露分毫,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这性子跟别人都不太合得来,独独与她那般要好,我早就觉得诧异了。”
“夫君自是英明。”端木筝见他并没有怪自己隐瞒,心情也松快起来。
“她不是你亲妹妹吧?”
“不是。”端木筝顿了顿,想着话已说开,那些陈年往事也没有必要再隐瞒,索性如数道来,“她是我跟我娘在山里救回来的,一起生活了十年,胜似亲姐妹。”
这下楚钧是真的诧异了,他听楚襄说过岳凌兮的事,难道流放到关外没死就是这个原因?
他没说话,端木筝也没觉察,兀自陷入了庞大的回忆中。
“那年冬天,我和我娘冒着大雪赶回家过年,途径燕然山,竟发现山谷的雪堆中埋了一个人,我被裸。露在外且已经血肉模糊的躯干吓得放声大哭,娘安抚了我一阵,让我去岩石后头藏好,然后独自把那个人挖了出来。”
楚钧发现她的声音越来越沉,遂收拢双臂将她抱紧了些。
“娘的武功很好,所以很快就扫清了雪堆,这才发现原来下面不止一个人。他们似乎是从山崖上坠落下来的,最开始我见到的是个女人,已经没有气息了,边上还有个男的,也死透了,可是他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因为有他的身体做缓冲,所以一息尚存。娘用帕子擦净了她脸上的血污,这才发现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微微睁开眼睛,没有求救也没有哭泣,就只是安静地看着我们。”
端木筝闭了闭眼,遮去渐渐充盈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