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后,太阳下沉的速度快了许多,没多久整个阳关城便笼入暮色。
城外不远处有一座破落庙堂,过往行人常在此避雨或夜宿。
几日前,曾听在这里过夜的乞丐说,睡到半夜时听到有一个声音叫他们滚。声音凶恶震耳,四处寻找也不见声从何处来,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乞丐们认为是神明愠怒,便也不敢再来这儿过夜了。
“反正我又没有信仰,也不怕冒犯神明。有什么是比冻死街头更可怕的事?”公孙音容心里计划着等会儿在地上铺些干草,卷几块破布盖一盖将就一晚。
推开虚掩的门,点亮烛火,用手护着火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佝偻着腰小步朝里走去。
兴许是错觉,越往里越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弥散开来。
忽地,脚下碰到了障碍物。
“区区凡人,竟敢打扰本王静修!滚!”
低沉凝重的声音从屋顶传来,公孙音容抬头望去,微弱的烛光里,只见一条银白色的龙盘在梁上,龙尾垂落在地上。
刚刚碰到的,就是龙尾。
公孙音容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两股战战,烛火也在一瞬熄灭了。
黑暗中,只见一双微微睁开的眼睛,眸子散着幽光,如同燃烧跳跃着的浅蓝火舌。
四目对视了一会儿,只听哐当一声,公孙音容晕倒了。
见来者倒地不起,扶风合上双目,冷冷哼了一声:
“原来如此。”
前些日,神帝在仙界宣旨要飞升一户人家。传闻其有一女,是千百年难遇的“旷世奇才”,无资质就算了,武力也没有,今天竟然被他撞上了。
世人皆知,仙界、妖界的生灵,资质和武力是与生俱来的,资质即灵力,武力即体魄。
人界的生灵则二者具其一,但以武力为主。自创世以来,同时具备两者的可谓是万中无一,两者都不具备的更是闻所未闻。
“难怪靠近时本王毫无察觉,原是天生双无。”
资质和武力都会让人拥有独特的气息,强者甚至能感应方圆几百里修炼者的气息。公孙音容这样天生双无的人,对他来说只要眼不见,存在感就如同空气一般。
打量着晕倒在地的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单看外表,放在人类女子里是极好的容貌。可惜他们妖族世代以强为美,再好看的皮相也不过是迷人心智的云烟罢了。
总结:区区凡人,没兴趣。
地上人翻了个身,竟枕着他的龙尾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哼,不过这样狂妄的睡姿,本王倒是很欣赏。”
庙外秋风拍打落叶,无人空旷的郊外传来夜鸟鸣叫,繁星灿烂,月亮也渐渐升起来。
月色从破烂窗户如水般流淌进来,扶风合目静修。
二十年前妖仙大战,妖界战败退回万妖境,妖皇失踪后妖族内部一直战乱割据。
他不愿归顺各方势力,也不愿见到同族残杀,故而隐藏气息云游人间。
再睁眼,外头已蒙蒙亮。
“妈我不要吃青菜啊!”
梦里见到妈妈笑嘻嘻地摆了满桌子的炒青菜煮青菜蒸青菜,公孙音容猛然被吓醒。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发现是梦,舒了口气,随后又神情落寞:自己消失的这些天,爸妈肯定急坏了。
摸了摸垫在脑袋下面触感奇妙的东西,抬眼便看见一头眼眸半睁的龙。
见天已经蒙亮,才知道自己被吓昏过去之后,竟然睡着了。兴许是龙散发的热量温暖了整个屋子,一整夜都没觉得冷。
要杀要剐随便吧,公孙音容想起自己比苦咖啡还苦的命运,早点结束也挺好,也许在这里死了,就能回去了。
壮了壮胆,却还是结结巴巴道:
“你你,你是……是妖还是仙,仙?你是要吃……吃了我,我,还是……还是要咬,咬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