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主任看了下手表,“已经很晚了,今晚不如住下,明天早走?”
“不了。”宁至谦道,“好意心领,但我们医院也非常忙,能早点回去就早点!”
胡主任深表理解,伸出手来,“那好吧,这一次没有时间和你详谈,非常遗憾,以后有机会,我再向你讨教。”
宁至谦跟他握手,“胡主任太谦虚了,相互学习吧。”
两人跟胡主任告辞,转身准备离开医院,宁至谦边走边拿出手机定机票,阮流筝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电梯里出来——宁守正。
宁守正也看见了她,有点局促,不过避是避不了的了,三人面对面碰上。
宁至谦一见他便起了怒火,本想斥责他不是答应过再也不踏进沈阳半步吗?可话到嘴边了,想起那个人已经死了,却也住了口,只冷冷问,“你怎么来了?”
“我……”宁守正也是想起了自己答应儿子的话,老脸挂不住,“人,现在在哪里?”
宁至谦沉着脸,没说话。
宁守正看了他一眼,往科室里走。
“不用去了,走了。”宁至谦终于冷冷地道。
宁守正回身,“去哪了?”
“不知道。”
宁守正往电梯冲,走过宁至谦身边时,沉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是,人也死了,总归是我害了她们母女。”
说完,快步进了电梯。
宁至谦和阮流筝则进了另一个电梯,在大厅里,再次和他相遇。
宁守正大步流星完全走,却在大厅里遇到另一个人——董苗苗。
“苗苗。”宁守正叫住了她。
董苗苗回头看见是他,静静地停了脚步。
宁守正发现她眼眶通红,想是十分难过,叹息,“苗苗,爸对不起你们。”
曾经,他让她叫他叔叔;曾经,他偶尔提一次爸,她都会冷嘲热讽。然而,现在不会了,站在她面前的,于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所有的抱怨和愤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轻轻的一句,“我爸在南方,是学校老师,一生清贫,只怕尸骨也早已化了。”
宁守正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憋了半天,“我去看看你妈,给她上柱香。”
“不必了。”董苗苗道。
宁守正急了,“我……”
“你想说什么呢?跟我妈说声对不起吗?这样你的后半生就好过了吗?”董苗苗问他。
宁守正愣住。
董苗苗轻呵,“我妈听不到了,所以真的不必了。”
“可是……总要去送送的……”他嗫嚅。
董苗苗苦笑摇头,“我妈说,她这辈子有两次很想看到你送送她。第一次,是你们当年在农场下放的时候,她一个姑娘家要跟一群爷们一起进山里去开山,而你却要返京了,那天刚好是她生日,她想你晚走一天,早上陪她吃碗面,把她送上进山的车你再走,她怕,你这么一走就是永别了,可是你没有,你被返城的喜悦冲昏了头,完全忘了她生日,后来,被她自己猜中,真的就这么别了;第二次,是她刚刚知道肚子里有了我,却为了你的前途,不得不离开北京,远走他乡,走的那天,她想你送送她,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已经有了我的存在,可是你仍然没有,她在月台上一直等到火车开动,你都没有出现,你在扮演你好丈夫的角色。所以,现在还有什么好送的呢?”
宁守正怔然,“不是……你妈从来没跟我说这些……返城那天……不是我不留,而是回城的班车一个星期才两趟,错过一趟就错过报道时间了……”
董苗苗再度苦笑,“不说这些了吧,没意义了,难道你还解释给一个死人听?”
宁守正沉默,神色蔫了下来。
“而且,你也没什么立场再解释,毕竟,后来,你们什么都不是了。”董苗苗幽然道。
“我终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