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并不陌生,加上这个年代的战地护士,有许多是仅仅在战时护士学校里培训了不到半年就赶鸭子上架来前线的,她混在里面倒不算蹩脚。
并且因为她特别大胆,敢面不改色地把掉出来的肠子直接塞回去用手堵住、在医生截肢的时候冷静地捧住伤员血肉模糊的小腿,她还成为了这批新来的护士里最早能独立照料伤员的人。
她跑出来帮忙也并不是有多勤劳,只是想看看这批送回来的人里头有没有詹姆斯。
雨下得很大,几个人抬着担架飞快冲过。她们踩着泥水跑到运输车边,在医生的指挥下快速筛选被抬下来的伤员——把能治的交给医生送进急救室,治不了的交给旁边帮忙的士兵,抬到神父那儿去。
丝洛德麻木地一个一个翻看着这些脆弱的生命,终于在轮到下一个时动作一顿,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紧紧皱起眉。
她终于看到了她的目标。
他趴在担架上,背上的血已经把军服浸透了,头发和脸上都脏兮兮的,血污和泥土凝结成块,整个人像是浑身是血地在泥水里滚过一遍,脏得看不出颜色。
弥雅注意到她的停顿,转过头来问:“怎么了,卡罗拉?”
“没事。”丝洛德示意把他抬去急救,恢复了平常,“还剩下几个?”
弥雅抬头往运输车里看看,“五……六个,快结束了!”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已是黑夜,错过了晚饭时间,但好在炊事班里每天都会为他们这些忙碌的医生护士留一些食物。打了饭回宿舍吃干净后,丝洛德洗好饭盒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弥雅叫住她,“今晚不是我们值班,你不休息吗?”
“我有点不放心,再去伤兵处看看。”丝洛德对她笑笑,掀开门帘走出去。
女孩在帐篷里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大概是感慨她太认真负责之类的。
她从值班护士那里问到了詹姆斯·巴恩斯的床号,大帐篷里摆着几十张病床,昏暗的灯光下,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或低声呼痛,或在药物作用下陷入沉睡的士兵。
丝洛德在帐篷的中部位置找到了詹姆斯,他的床位正好在一盏灯附近,但灯光也没能让他的眼皮颤动一下。
他趴在床上沉沉睡着,身上的脏污大多已经处理过,只头发还脏兮兮的,带着血迹和干掉的泥,一绺一绺的粘在一起。
丝洛德掀开毯子看了一眼,他的伤口主要在背上,已经用绷带包裹严实了。虽然看着严重,但似乎并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都是些皮肉伤,除了失血过量和可能的伤口感染,其他问题都不大。
看了他一会儿,丝洛德拿起床头柜上的军用水壶,用棉签沾了水往他苍白开裂的嘴唇上涂了涂,然后她出门打了盆水,沾湿布巾一点点帮他清理头发。
在这个过程中,詹姆斯醒来了片刻,他低吟着微微睁开眼睛,灰绿色的眼睛几乎要被扩散的黑色瞳仁占满,意识显然还没清醒。
丝洛德替他擦头发的手停了停,垂眸与他对视。
他傻乎乎地看了她几秒,忽然闭上眼睛,含糊地小声说:“我在做梦么……这时候竟然还会做春梦……”
丝洛德忍不住想笑,但他在药物作用下很快又沉沉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