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呼吸,却觉得嘴里有些咸味,还有血腥味,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她忽然很想跑回正堂,当面问个清楚,脚下只动了一下,便又硬生生忍住了。回去又如何?他是定天王,有明媒正娶的夫人,还有受封朝廷的正妃,自己早已嫁为人妇,如今还有了孩子,自己凭什么去问他?过去的终究不会从头再来。
她很伤心,原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了过往,不会哭,想不到当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眼泪会如此的肆无忌惮,擦了又落,掉了还掉。
他娶了凌依依,自己答应冢宰府的提亲,嫁给章泽柳。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心有怨恨,便想作践自己。成亲的时候看到他强颜欢笑的模样,她的心疼得如同千刀万剐,却也有几分畅快。后来为了救她父亲,他不远万里赶回卓城,布局设谋,杀人如麻,几乎献祭了大甘两位王爷的命,其中一个还是先帝的亲弟弟小福王,就为了救回杨万里。他没说什么,只是做了,所有人都说他重情重义,要保住自己麾下重臣,不过她知道他确有这份心思,但是比起这个,她的分量更重。
所以那个时候起她就不再怨恨他了,他不曾争过,自己怨他,可是自己不也一样没有争过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想开了就好。再后来就是那首惊艳绝响的琴音刺沁寒,让她知道他心里的愁和伤。那一晚,章泽柳醉倒,他抱了她,这也是他和她此生最亲密的时候,也是离得最近的时候,但也只是抱了一下便即松开,毕竟那时候她已经是章泽柳的妻子。也正是在那一晚,她才知道章泽柳对她用情如此之深,足以羡煞旁人。人该知足,她也该知足,本本分分做章家的少夫人,然后小心翼翼地帮他。再后来,那杯没喝的酒,本来以为他和她都再无心结,就像那些游侠美人,相忘于江湖。
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一个人孤单独行,走在这个世上最黑暗的路上。若一个人日日夜夜都记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如果是她,杨柳烟觉得自己一定会疯。
他知道她的愁,而她却从来不曾真正知道他的伤。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声音不大,但是却裹着无尽的愤怒和悲伤。
“因为我自私。”
“什么!?”杨柳烟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着谷梁泪。谷梁泪苦涩一笑,“因为我自私啊。”过了好久,谷梁泪才缓慢说道,“他中了暗器这件事除了我没有别人知道,而我也才是此番回来卓城前刚刚知道的,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啊。我觉得他活着每一日都在受苦,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止一次的恨他,不止一次想抱着他一起死,省得他再这么苦。我也怕我有一天会熬不过去,便想拉着你一起受这份煎熬,对不住。”谷梁泪歉然叹息,轻轻拢了拢秀发,低声说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对你,对章公子,对他都不公平的,可是我也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女人,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想还有人能记得他。”
“他如果不在,这个天下会有很多人记得他。”杨柳烟喃喃说道。
“但是你只有一个。”
“我在他心里是那个特别的人吗?”
“在他心里,你和我一样,或许也和这大甘的百姓一样,今日我告诉你此事,不是想求你做什么,男女之间那些俗世之情,他看得开,你亦看得开,放得下,你还是章府的少夫人,他也还是大甘定天王,唯一所请,便是莫忘了他。”
“王妃不用说,我也会记得王爷。”
“嗯,多谢,今日之事还请你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
杨柳烟沉默片刻,吐出一个好字。
“回去吧,再晚些章公子怕是须得睡在弃名楼。”谷梁泪轻轻一笑,杨柳烟脸上闪过一丝羞恼。早前李落不在卓城的时候他就偷来弃名楼,信他不敢做什么荒唐事,不过哪个女儿家听了不气恼,只怕到现在章泽柳都不知道为何自己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