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时常在等,不管是王孙公子还是寻常百姓,几乎每天都会等,有人等帝王传召,有人等米铺开门,有人等着一个消息,有人等着帘后姑娘解下风情的那一刻,也有人等水开,等水凉,等花开,等花谢,等月升,等月黑风高……当然,等也不一定都有好的结果,譬如有人在等大夫诊治之后的一纸判死,有人等着天亮朝廷刑狱的公文,有人枯守后院一整晚,却不料等的那人却被别人拦了下来,曲意逢迎着,兴许早就忘了还有人在等她,等的最多的怕是人多之时找个茅坑解手了,人有三急,穿了衣裳要了脸,不好学畜生那样抬腿在光天化日之下排泄黄白之物,所以活人是不是当真能被尿憋死实属难料。
等是常等,除了结果好坏不说,等的时候各人自有各不相同的心情,高兴的、期盼的、多疑的、憧憬的、忧愁的、无聊的、不怀好意的、色欲熏心的……诸般种种,总归叫等字一词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李落也等过,也被许多人等过,等的滋味有时甜有时苦,有时酸,有时五味杂陈。
如果一个人经常等,那么他就应该在等的时候多琢磨些别的事,若是浑浑噩噩,岂非是白白耗费了这些光阴。
李落在等的时候很安静,只有血璃很不耐烦,踱来踱去,如果不是怕给他添麻烦,纵然千军万马,没准她都已经闯进去了。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相柳儿才带着一众草海猛将智士从营里走了出来,多日不见,相柳儿倒是清减了许多,愈发的清丽孤高,那两道好看的眉梢也凝了霜,幽寒如刀,只有看见他的时候才稍稍消解了一丝。
身后诸将,最少有一半李落都不认得,如果只是迎接自己回来,似乎有些太过兴师动众了。
相柳儿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彼此并无重逢的寒暄,只是相视一眼,相柳儿淡淡唤了一声:“王爷。”而后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跟在身后,正在放肆打量自己的血璃。
“拨汗。”李落点了点头,倒是没有相柳儿的冷淡,轻轻一笑。
这时,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她是你媳妇?”
众人皆惊,李落满肚子苦水,刚才求神拜佛,千叮万嘱请她莫要动手,莫要动嘴,果然还是对牛弹琴,一出口就是石破天惊。
相柳儿愣了,李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血璃要死不活的接道:“模样长的还凑合,就是身子骨太单薄,很小的时候就被人伤了通天灵脉,呃,还让人强取了红丸,分了精血,这辈子步入先天无门啦,调养的好的话勉强还能多活几年,不过不好生养……你怎么找的她?”
若是可以,李落只想叫她闭嘴,果然不凡,这一开口差不多就把整个草海给得罪的差不多了。对面一群人群情激奋,城府深的怒目而视,性子莽撞的都已开始破口大骂。李落心知要遭,敢骂血璃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极北有没有不一定,但天南之地眼下还照不出来。
果然,她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是动手前的征兆。李落急忙要劝,有一个人却先一步拦下了七嘴八舌的草海诸将,脸色平静,但是眼睛里的风聚云散却已表明了她的心乱了,非但乱,而且极乱!很少有人知道她幼时被人暗算,这在草海和蒙厥都是一个秘密,一个比蒙厥王还隐秘的秘密。若说强取红丸一事,她倒是给李落说起过,但她不愿相信他会这么轻易将她的秘密说给一个不相干的人知晓,如果他没说,而这个女人只凭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身上遭遇的事,那么她的来历恐怕大的惊人。
“你是谁?”相柳儿问了一句,刚要劝血璃免开尊口的李落忽然也愣了一下,因为他从相柳儿的语调中听出来一丝不同寻常,略带激荡,大异往日她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样。
血璃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相柳儿,很是放肆,而且很显然的是她并非再瞧相柳儿有几年好活,而是评头论足,且看她配不配得上太白仅剩的族人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