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房里的气氛一时僵持住,两人象标杆一样各据一方。
话一出口,裴青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傅百善的性子虽然随和,可是为人处世时一向外柔内刚。而且自己的话语里分明是醋火攻心,明明是关心担忧出口时却变成了指责。一时间又悔又恨,只得干巴巴地道:“那人心思向来不纯,你莫要跟他走近了。”
傅百善神色有些和缓,抬头时却意味莫名地望了他一眼。
裴青忽地明白在女郎的眼里,自己只怕也是一个心思不纯之人。那件事分明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芥蒂,若是不说开只怕会成为他日的恶瘤。只是事情说来话长,方知节的意外身死,自己受了托付照顾他的遗孀,徐直心怀恶意故意将曾淮秀引到明处,还有秦王不能宣诸于口的心怀遐思。
裴青皱着眉头正在寻思应该从何处说起时,就听到外面隐约传来荔枝的唤声。傅百善随意举手抹了下冰冷的面颊,略略一点头就风一般出去了。
裴青正想追过去,就听门外荔枝迭声问道,“怎么弄得一身湿,要是招了病可怎么办……”
两人的脚步渐去渐远,裴青想起女郎貌似平和的话语里却隐藏疏离,心里明白那件事终究伤了伊人的心,竟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容赘述,抓在门把上的手只得无力垂下来。
一晚的风雨终究过去,天亮海上朝阳重新升起时,可以看见福泰号上一片狼藉。
傅百善穿了一身厚衣坐在船尾晒太阳,周围路过的水手或是腼腆或是豪爽地打招呼。昨天相救的那个半大孩子颠颠地送过来几只拳头大的鸟蛋,说要给她补身子,惹得站在远处的船头和水手们一阵善意哄笑。
傅百善到底受了风寒,裹了棉衣还是感到背脊发寒。徐直小心端了一碗汤药过来,笑道:“宽婶给你熬的,快点喝了吧!闵秀昨夜也受了惊吓,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你快点好起来去陪她说说话!”
汤药熬得有些发苦,傅百善一气喝了。徐直满意地点头,抬头看着远处水手和工匠们合力将一块巨大的木板,整齐拼嵌在昨日破损的地方。
灯笼铺子的老马手里拿着曲尺和墨斗站在一边比划着木料,徐直扬手将他唤近了笑道:“你的手艺好,左右在船上没有什么事,不如空闲了帮着扎几盏式样新的灯笼,叫人看着也欢喜!”
老马佝偻着身子头都未抬,低低应了一声自去了。
徐直看着傅百善上下打量的目光,以为她好奇老马的身份,就开口解释道:“……是个无儿无女的孤苦人,手艺倒是极好,对于火器的认知也无人能及,所以特地将人带在一路以防意外。”
傅百善垂头低低一笑,心想徐直一向精明,却不知裴青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人无一丝怀疑,大概就是灯下黑使得徐直也走了眼。不过这两人之间有国恨家仇,大有不死不休的气势,自己这个化外小民还是安分过日子吧!
她却不知徐直虽然歇了往日的心思,但是心头对她还是难免有些另眼相看,所以站在一旁嘘寒问暖言语晏晏。一时间,倒让远处时时偷觑的男人心里打翻了醋罐,手里的墨斗好几次都把线画歪了。
173.第一七三章 使臣
十月初十, 福泰号终于还算顺利地到了日本国的忽那岛。船一靠岸,就有穿了锁甲戴了铁盔的士兵带着通译过来接洽。老船头惯于应付这些场面,轻轻巧巧地往那几人手上塞了几两碎银,笑眯眯地下船处置一应事务去了。
曾闵秀披了一件月蓝镶狐毛的云锦披风,手里揣着暖炉笑道:“这海港倒是繁庶!”
身边跟着徐骄和卢四海两个跟班的徐直闻言眉头略略一跳, “这里号称是日本国的四大海港之一,这规模看来不过跟赤屿岛一般, 跟中土寻常的海港都不如, 也不知他们从何处借来的胆气敢时时跟中土叫板?”
落在后面的傅百善微微一笑,这话从徐五爷的嘴里出来怎么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