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温和带笑的一双眼睛,倏地就泄出道锋锐,刺到众人脸上,辣辣地疼了下。
“柏宫据河南而反,如今,四城归贺赖,他新封大将军兼尚书令,贺赖派了李弼、赵贵率一万人马支援颍川,邺城的舆情,还是要世子杀崔俨,若不是他相逼太紧,柏宫怎会在这个要紧关头扯旗造反!世子不杀他,只怕难熄舆情!”
一片附和声此起彼伏。
前头话音一落,后头紧跟而起,晏清源极有耐心,随手捞起串不知几时丢那的佛珠,交错出个清脆珠玉相撞,眸光微转,眼前倒有一大半是崔俨当初弹劾过的权贵高官,此刻,吹胡子瞪眼,正大光明到他眼皮子底下来报私仇了。
唯独百里子如被元老们携裹而来,这一回,交叉个手,规规矩矩,一句话也无,任耳边吵了个乌烟瘴气,闹的不堪,他自岿然不动。
晏清源眼睫一垂,叩了两下案几,复又抬眸:“杀了崔俨,柏宫就能归降?你们谁敢跟我立这个军令状,我这就杀他!”
四下顿时鸦雀无声。
喋喋不休的嘴,又出奇一致地合上了。
晏清源缓缓一扫众人,眸光一定:“柏宫早晚必有一反,他专制河南十年,大相国同我,心知肚明,如今,大相国新丧,国家内忧外患,诸位不思襄助,却要逼我再杀人乱政,我不太明白这样的道理,哪位来赐教?我洗耳恭听!”
军令状立不得,这样的道理也不是道理,诸人面面相觑,一时脸上下不来,本要趁着晏清源去晋阳动身前放手一搏,不想被他轻描淡写化解,方才那一顿好吵,见他默不作声,以为是不得不松口了,不成想,峰回路转,世子两句话便堵了悠悠众口。
“诸位这个样子,大相国若九泉有知,我不知他会是何种心情。”晏清源脸一沉,神色已经难看至极,“柏宫新反,人心惶惶,可大相国走了,我还在,我在一天,就不会任由他兴风作妖,也还要靠尔等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莫要因私怨再生枝节,这也算告慰大相国在天之灵。”
既提大相国,晏清源声音中不觉多了些深沉感伤,听得众人神色委顿,眉宇间布上一层阴霾,忽的,百里子如面色一肃,敛衣出列,对坐上晏清源郑重拜起:
“国家存亡危急之际,吾等愿唯世子马首是瞻。”
他这么冷不防一起头,其他人一愣,左右不是,为难至极,怔忪间,百里子如三拜都完事,众人面上尴尬,先是有一两人跟着和起,慢慢的,三五一群,齐齐拜了晏清源,晏清源这才起身下来忙虚虚一扶,给足颜面,目光一掠几个新封太师、太傅、太保录尚书事的重臣,波澜不惊:
“邺城的事,就先有劳诸位了。”
酝酿了多日的倒逼世子,临到跟前,没两个回合,散了架子,众人面上讪讪而退,有不死心的,犹豫着回头一拱手:
“世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晏清源微微一笑:“太师要真的觉得不当讲,那就不要讲了,说该讲的话。”
被他这么果断一拒,特意从青州赶来的库狄干脸上实在挂不住,暗道真不是当初那个自己奋力相救的坠马小儿了,嘴角不觉抽搐下,同众人在那罗延的相送下,朝大门去了。
晏清源在廊下默立片刻,刚一转身,一个小脑袋瓜贸然从柱后露了出来,唤道:
“阿兄!”
“七郎?”晏清源微觉惊讶,“这么晚,你跑东柏堂做什么?”说完,过去将人一打量,见他脖颈上绷布都没拆,直僵着个脖子,可笑的很,眼珠子却灵活如初,转个不住。
“我想求阿兄带我回晋阳!”晏清泽被他引进了屋,安安分分坐下了,晏清源皱眉:
“不行,你的伤不能长途劳顿,我去晋阳耽搁不久,你留邺城便好,下葬时再过去。”
晏清泽一脸的不快,也不加掩饰了:“刚才你们在里头说话,我都听见了,勋贵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