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泽被一个素昧谋面的和尚说中心事, 心神恍惚,拧着眉朝外走去。彭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 寺庙中的香客少了很多, 连扫地僧侣也不见了。
等彭泽走出去后, 看似在拜佛的行人回头,快速溜到厢房边, 轻轻敲了三下窗户。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敲三下就代表彭泽不在视线内了。
紧闭的厢房内,赫然是伪装成普通人的锦衣卫,陆珩正在其中。陆珩扫了眼脚下被敲晕的真正的僧侣, 说:“彭泽走了,你们四个留下来善后, 别叫这些和尚起疑心。剩下的人去盯着彭泽,无论他接下来去哪里,务必跟紧了。”
锦衣卫应是,随即散开, 各做各的事情。陆珩推门而出, 不紧不慢走在阳光下,他甚至带着王言卿去殿前上了柱香。王言卿看着他的动作,无奈道:“哥哥, 差不多行了吧。”
把人家寺里的主持、沙弥打晕, 假扮和尚骗人,现在还来佛祖面前上香。佛祖要是在天有灵,非得被他气死。
陆珩将线香插入香炉, 淡淡说:“它若真能听到看到, 反而是好事。怕的是它闭目塞耳, 不闻不问。”
彭泽今日来到这座寺庙确实是随机,提前并没有埋伏。只不过陆珩早就让人跟踪彭泽,锦衣卫看到彭泽进了寺庙,立刻去通知陆珩。陆珩得知后心道好机会,下令动手。
彭泽在大殿中对着佛祖祈祷时,他身后的僧侣被无声放倒。和尚要剃度,不好假扮,锦衣卫只能装扮成香客,无目的在周围闲逛,拦住想进来上香的人。
锦衣卫乔装好现场后,陆珩也带着王言卿赶到了。陆珩还带来一个装和尚专业户,这个人喜欢剃光头,明明是锦衣卫却长得慈眉善目,老是被人开玩笑叫“和尚”。他索性把头发剃光,在头皮上点了六个戒疤,执行任务时假扮成方外之人,往往有些意料之外的收获。
他及时换上主持的衣服,守在出寺必经之地上,等着鱼儿上钩。
只要足够了解一个人,其实不难预测他的行为。虽然假和尚一言未发,但是陆珩有把握,彭泽会上去主动搭话。
果然,彭泽入套了。彭泽虽然迷信鬼神,但能当到吏部侍郎,警惕和敏锐并不差。如果一个算命先生或者得道高僧主动上前搭话,就算说出花来彭泽也不会信;如果是彭泽自己选择的,那就很容易取得他的信任。
假和尚对彭泽说早就编好的说辞时,王言卿和陆珩就站在厢房里,仔细观察彭泽的表现。陆珩看到彭泽的表情,已经能确定彭泽心里有鬼了,但他还是再次求证:“卿卿,你从彭泽身上发现什么了?”
王言卿站在佛像前,看着细弱的火光在香上闪动,白烟升起,遮住了佛祖的面容,一切都像隔了层雾般看不清楚。王言卿说:“隔得太远,我没看清他脸上细节,但能看出他眼睛睁大了,之后出门时一直皱着眉头,走路时手臂摆幅比先前小。他听到一个不认识的人说他冤枉别人,但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表现出忧虑。”
陆珩负手站在佛像前,梵香缭绕在他身边,给他增添许多出尘之意,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就是朝堂中心狠手辣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珩问:“还有吗?”
王言卿低低叹了声,说:“正常人被陌生人无端猜测,会惊讶、愤怒,但不会害怕。他的表现更像是他早就知道这件事。而且,假和尚的话说得很模糊,套什么事进去都能解释,往往他担心什么,就会认为禅语在暗示什么。他听到后面露担忧,连走路的动作都无意识压制了,说明被他冤枉的那个人对他有威胁,要不然,他表现出来的应该是轻蔑。”
假和尚的话是王言卿授意的,前面那些玄而又玄的佛语都是烟雾,一来是装高僧人设,二来,是降低彭泽的防备。
王言卿要问的,其实只有一句。
你今世冤他。
这里面“他”是谁也没有说,不过看彭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