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向根本回不得自家宅子,更别说带出家中的牌位和祭器了。
这一年多来二皇子对自己敌意甚重,要不是他靠着眉间那颗红痣受让皇帝爱屋及乌,说不得早就倒霉了无数回。
“萧宝夤对这外甥的重视放在明面上,我反倒不好刁难了。”
萧衍心中想。
“之前曾听说褚皇后对褚向动辄打骂,也不知是真假。万一是褚家联合起来做戏,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愿?这件事还是放一放为好。”
他想将这件事放下,就不再考虑褚向的事情,又见马文才有些尴尬地立在旁边,便安抚道:
“综儿脾气虽然暴躁,人却不坏。他见我爱重你,心里嫉妒,所以处处对你为难,你不要放在心里。”
言语间,对孩子为了自己争宠颇有骄傲之情。
马文才自然是诚惶诚恐,萧衍满足了晒娃的虚荣心,又给他个跑腿的任务,便告知自己要歇着了。
等马文才抱着公文走出殿门,还没走几步路,就听到外面的黄门和秘书郎讨论起不少关于褚向的八卦消息。
比如出身弘农刘氏的著作郎刘敏得知褚向没有了自己的宅子,愿意将在京中的宅院送给褚向。
又比如哪家的女郎在入城时看上了容止过人的褚郎,听说褚向如今无处栖身,向他自荐枕席。
还有乌衣巷的谢举听说褚向背着父母牌位到少府,遣使抬了十万钱给褚向作为安家之用等等。
一两金如今是五千钱,谢举这一出手,等于就赠了褚向一斤多的金子。
想到花夭说自己为将数载、出生入死,再加上各种赏赐在一起才攒了两斤的金子,马文才顿时撇了撇嘴。
褚向一招“以退为进”果断釜底抽薪,其决绝程度超出马文才的意料之外。
可话说回来,若他没有这样的勇气和决断,他也懒得和这样一个拎不清的家伙瞎掺和。
会帮他一把,除了是想给二皇子和褚家人添点麻烦,更多还是看在萧宝夤这条线的作用上。
只盼他不要让自己失望。
***
另一边,褚向一离了府,褚夫人就差人向二皇子那边送了信,替褚向的“叛逆”向二皇子致歉,希望他能原谅他一时的冲动。
即使褚向带走了家庙里所有的东西,她依然不肯相信褚向是真的要抛弃家族离开自己。
一个合格的士族,离开家族该怎么活呢?
他无法投奔萧宝夤,在这个谈和的节骨眼上,魏国不会收下这个烫手山芋,萧宝夤送来的人也只能护卫到建康,不可能长期留在这里被人当做奸细。
他手无缚鸡之力,即使满腹经纶,皇帝也不会给他任何官职,他没有俸禄,又不可能自贱身份去找活儿干,君不见多少落魄的士族饿死荒野也不愿意去劳作,更何况褚向连劳作的本钱都没有。
直到少府将分家产的房契、地契和割让文书送来,褚夫人还处在一种云里雾里之感,感觉自己在做一场梦。
“将他抓回来……”
她像是困兽一般自言自语:“不不不,不能抓回来,他在生我的气,我应该好生安慰他,劝他回来。我应该让二皇子去见他,劝他回来……”
几个从宫中出来的侍卫看着褚皇后惊慌失措地样子,担忧地对视着,不知该如何安慰。
褚向做出这一步,甚至连家宅都不要了,等于彻底抛弃了属于他的过往,宁愿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以为他脱离了褚家就能得到自由?他是一路太顺,完全忘了外面的世道有多艰辛……”
褚夫人突然疯魔一般笑了起来。
“哈哈哈,他以为他能从我这里逃掉,就能逍遥?”
“夫人……”
几个侍卫担忧之色更甚。
“你跑一趟临川王府。”
她对着身边的侍卫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