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莫拿我说笑,我就是个穷太守家的儿子……”
马文才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这样的‘金碧辉煌’,把我的眼睛都看花了,想不到其他。”
“岂止是你呢……”
萧综一点点收敛起笑容,“便是台城,也不及这里辉煌。”
随着他的父亲越来越频繁的宿在同泰寺中而不是宫里,这里也就越发像是天上-人间-地方,而不是一座佛寺。
接引僧人似是看出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带他们离开大雄宝殿,往殿后穿行。
听完萧综说的话,马文才突然对他产生了兴趣。
世人都畏惧皇权,就连皇室中人都是如此。
马文才也见过几次皇子们和皇帝相处的样子,即使是无比受宠的太子萧统在父亲面前也依然是毕恭毕敬,平时谦和宽厚,绝不会说会引起矛盾和争议的话题。
同泰寺与皇帝的关系密不可分,寺中的僧人可以说都是皇帝的耳目,可这位二皇子说话却是百无禁忌,好像丝毫不担心这些话会传到皇帝耳中似的。
马文才玩味的摸了摸下巴。
不,与其说是不担心这些话会传入皇帝耳中,他的态度倒像是完全无所谓一般。
无所谓自己的话传不传入父亲的耳朵里,也无所谓会不会受到责难。
身为除太子之外最可能继承这个国家的继承人,这种态度颇让人奇怪。
“这样乖张的一个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有褚向的事,马文才心中已经对萧综起了提防之心,更别说如今他更是根本看不透他。
下意识,马文才避免跟萧综有目光接触。
马文才安静,萧综也不主动搭话,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一路上,只能听到接引僧人低沉地介绍之声。
“药师佛塔四面悬着铃铎,有相轮30重,周围垂金铃,再上为金宝瓶。宝瓶下有铁索四道,引向塔之四角,索上也悬挂金铃。晚上和风吹动,十余里外都可听见每当夜静,铃铎为风所激,清音泠泠,声闻十里……”
“这里供奉的是卢舍那大佛,佛前有灯置于一对镜子中间。灯光层层映于两侧的镜内,表示法界缘起重重无尽……”
“这里是如法堂……”
“这里是……”
僧人一路介绍,又向马文才解释着这些“宝物”的来历、缘由,不论内容,单说这份口才和记忆力,已经是惊人。
此时诸般语言,公认梵语最难,可这僧人随口念诵犹如母语,不得不让人惊叹。
待到了一处偏殿时,这位僧人脚步突然一顿,出人意料的并没有介绍,而是径直带着马文才往另一边走。
这配殿的主殿是供奉已去的先皇后、为皇后积攒功德的,名为“崇德殿”,可配殿却没有名称,甚至连大门都没有打开,和之前的殿堂皆不相同。
马文才有些疑惑,但他是客人,客随主便,加上他生性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之人,虽有疑惑,却也没有问出声,只从善如流地跟着僧人走。
“等等,接引僧!”
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二皇子突然叫住了两人。
两人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接引僧,你不带他进配殿祭拜祭拜吗?”
二皇子脸上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地笑容。
“这?”
接引僧迟疑着说:“大和尚有令,这座配殿外人不可入内……”
“殿下,既然不能进,那就不要进了。”
马文才打着太极,“而且马上就要诗会了,我们还要去后园赏桂……”
“别人是外人,甚至我们都是外人,可你能进去。”
萧综冷眼看着那僧人。
“你可知这是谁?”
僧人不语。
“这位是马文才,我父皇的门生,御前赐字‘佛念’之人。更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