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味,许久没有闻到了……”
卯时三刻,太阳还隐在东山的山后,只将东天映出一片鲜红的时候,皮子薛推开轩辕承烈家虚掩的院门。
一道院墙,便是内外两重天。
外面静悄悄的,死样的沉寂,进到院中却是热气腾腾的另一番模样。
入了门来,迎面的空地上,一张门板被拆卸下来,平放在搭起的木架上,只是空荡荡的,该是要拾掇什么大些的猎物,正房前,没膝的一堆猎获中,担着护卫名头的汉子正男主人样的拐着腿,用细绳栓了猎获,一件件的张挂到屋檐下,灶间,弥漫烟气的氤氲中,隐约有女人的身影在忙碌,耳中,是锅铲碰撞响亮的响动,鼻间,也闻到久违的野鸡肉被炒香的味道。
到底是县子家的侍妾,江南出来的灵秀人物,虽然面皮上有些瑕疵,称不得佳人,但是,手上的功夫却是了得,不说别的,就是这一手厨艺,寻常的野鸡,经过那个女子的一番操弄,居然比自家那个三两银子聘来的厨娘炒出来的菜味还要香浓。
皮子薛鼻头一阵耸动,贪馋的狗样,将一串夸赞做了寻常见面时的寒暄。
“薛掌柜起得倒早……”
正在忙活的风不破略略转了下头,轻轻颌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言语中少了许多亲近,甚至还含有不满的嗔责。
皮子薛知道这番不满的原因。
绿安虽是县城,但脱胎于堡寨,城中居住的人们,多数还是依靠着城外的田地耕作生活,冬末初春的时节,冬麦还没从休眠中缓醒过来,少了田地的辛苦,巳时以前的时刻,绝大多数的绿安人还在酣眠之中。
此际,也只有搜集夜香的夜香郎推着夜车,零零落落的敲着梆子,唤着各家各户将积存了一夜的腌臜输运出来。
这种时候登门,委实有些失礼的样貌。
皮子薛却不在意,他的心中,原本就是一团火热,此刻,看到一堆猎获,心中更是塞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其他。
今早,刚进卯时,在绿安守备营当兵的邻居李老七下值回来,敲响了他家的院门,索了三百文的赏钱,卖给他一个消息。
轩辕承烈,那个没爹没娘的破落小爵爷,也不知道从哪里打了许多猎物,由轩辕家四房,在介州当官的轩辕平峰护着,昨晚回转了家中。
初时,皮子薛还不在意,甚至还因为李老七打搅了自家的好梦生出了怨恼。
这几年,难逃到绿安的人太多,那些在斡图达鲁人的皮鞭刀枪下饱受了饥寒的,到了绿安之后,除了少数祖上积了阴德能够在绿安六姓的名下或买或租,置下田地,有了活命的根源,大部分只能靠着力气维持着生计,挑水担柴,拉车卸货,没有了固定的进项,也就把靠山吃山的好处用到了极致。
一年之中,无论是风霜雪雨的天气,还是春日里鸟**配的不可捕猎时节,都有成群结队的青壮持了猎弓猎弩、刀枪棍棒钻入山中,将一众的走兽飞禽杀得狼奔冢突惊惧不已,那些杀不死的短命鬼,不但捕猎野鹿、野羊、獾子、野猪、野兔、野鸡等大小禽兽,连野狼、乌鸦那类寻常时日没人食用的扔货也不放过,烤的半生不熟,还他娘的吃的津津有味。
四五年前的夜里,身在绿安城中,还能听到发情野狼的呼叫,偶尔,也有野狼伤人的消息传出,如今,即便是鸟**配的春日,周围山里也是一片寂静,连声鸟鸣也听不到了。
这般的情形之下,一个半大小子能捕了什么东西,撑死了,一两头獾子貉子而已。
不过,当皮子薛听到李老七点数过轩辕承烈捕猎到的猎获以后,心头就冒出了一团灼热,獾子、貉子、狐狸、野鹿、野鸡,林林总总,居然挂满了四五匹战马。
獾子貉子倒还好,那东西虽然值钱,但也是小钱而已,让皮子薛心动的是,李老七说一堆猎获内里,居然有一只白毛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