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天而已,还不到起床处理政务的时间。
然而太后却没有回去再睡个回笼觉,而是屏退宫女,坐在了梳妆台前,梳着一缕缕地梳着还微微潮湿的发。
那黑发长及腰臀,蜿蜒地落在宽大的袍袖之上,长发之上,是一张脂粉未施的脸,没了脂粉的掩盖,脸上的老态更明显了些,然而同样因为没有用脂粉刻意装扮出的威严冷肃,较之白日里,这张脸便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和。
她看着铜镜里的这张脸。
铜镜模糊不清,这张脸便显得更柔和了些,脸颊上还未消退的残红,更是叫这柔和平添了一分媚气。
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忽地起身,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来。
打开木匣,里头是十幅装裱精美的图。
她一一打开,目醉神迷般地仔细欣赏着。
画轴展开,是一幅幅栩栩如生,叫人面酣耳热的场景。
画上男人身型壮硕,女子婉转柔媚,尤其迥异于普通春宫图,甚至迥异于当今所有人物画像的,是那细致入微的面部刻画。
细腻而逼真的画风,不仅画出了男人女人五官之美,身形之美,更画出了他们沉浸在欲望之中时,那毫无掩饰、毫不压抑,尽情享受欲望的表情和神态。
太后的目光只在男人脸上扫了一眼,然后便盯在了女人身上。
画上的女人姿态妖冶,眉目舒展,全身心地投入着,美地惊心动魄,媚地勾人心魂。
然而,却奇异地并不会令人生出她浪荡无耻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她的神情太坦荡,太自然,仿佛天经地义般,浑然没将这当作一件值得羞耻的事。
太后看着那图,神情越来越柔和,脸上的冷硬一分分地软化。
她看着图上女子细长弯弯的柳眉,便拿螺子黛蘸水,也画了细细的柳眉;看着图上女子冶艳的红唇,便拿出妆匣角落里,几乎从未用过的大红口脂,在唇上小心地抹开。
描了眉画了唇,镜中女子脸上终于多出一缕艳色,也与那画上的女子有了一点点相似。
她抿起唇,嫣红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显然心情很不错。
笑过之后,她唤了守在外面的宫女。
“即刻传甄氏来。”
——
甄珠睡地很沉。
昨日太后没有召她画像,她便自个儿摸索了一天,苦思冥想地揣摩太后的心思,又动手画了好几张草图,最后依旧没下定决心,到了睡觉时还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所以,猛然听到传唤,被宫女从被子里拉出来,她的脑子还懵懵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听明白是太后召她画像时,她看着天色,脑子里便更懵了。
此时晨曦微露,窗纸透着白蒙蒙的光,屋子里却依旧模模糊糊地,不点灯根本看不清楚东西,更遑论画画了。
这时间,比太后平日起来的时间都更早,整个皇宫几乎都还静悄悄地呢。
然而,容不得她犹豫,在宫女的急声催促和帮助下,甄珠快速地穿上衣裳,草草洗了把脸,坐在妆台前正要梳妆,便被宫女夺过梳子,简单绾了个发髻,插上几朵绢花,面上根本没上任何妆。
甄珠试图拖延一下,起码稍微化些妆,却被宫女立即皱着眉驳回:“不要拖拉,太后命你即刻便到!”
梳好头发,宫女便引着甄珠在清晨冷冷清清的宫殿里一路疾走。
甄珠走着走着才发现,这路线并不是去往平日画像的敏学殿。
也是,这个点,太后估计还在寝殿吧。
可是,为什么一大早地刚起床就召她画像?
甄珠满脑子疑惑不解,还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然而,此时除了听命行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可想。
就这样一路沉默地到了太后寝殿,直到进了太后的寝室。
外面天色未明,但寝室里并不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