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薄薄的字帖。
字帖里面的字纸发黄轻薄,显然已经有了些年头,且是时时翻用的,但书封用牛皮纸仔细包了,里外都无卷边,显然,字帖主人对这字帖很爱惜。
翻开字帖,便看到那与墙上字画里如出一辙,却更圆润成熟,也更飞扬肆意的笔迹。
“辛酉年廿月初三,吾登泰山,临沂水……”
看到第一个“辛”字,阿圆便顺畅地默诵出下面的字句来,然只诵了几句,便忽然又闭上了嘴。
他阖上字帖,忽然回头看了眼甄珠,然后做贼似地将它揣进怀里。
——
甄珠醒来时,阿圆不在,问门房,说是出门逛去了,倒叫她有些稀奇。
这几日他整日地缠着她,根本没出过门,现在出门……是真的要走了么?
或许下次来,便是道别了。
甄珠愣愣地想了一会儿,便一个人用了午饭。
这几日寝食坐卧都有阿圆在一旁,要么身躯交缠,要么叽叽喳喳嘴里从来不停,此时突然又只有她一个,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用过午饭,因为上午已经睡过一觉,这会儿倒没了午睡的念头,甄珠顿时有些百无聊赖,去到画室想画画,想起这几日阿圆总跟她说卖画的事,再看看已经堆积满室的画,便有些认真地考虑起以后的出路。
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
虽然之前跟悦心堂合作赚了不少钱,但买宅子就花了一小半,剩下的银子若还照以前在柳树胡同的过法,自然可以撑很久,但如今换了大宅子,又有了下人,开销也比以前大许多,更不用说有钱了她也不委屈自己,不说过得多奢侈,但吃穿住用都是能用好的就用好的,如此一来,想维持如今的生活质量,剩下那些钱迟早也会用完。
况且,正如阿圆所问,她难道不想出名么?
她并非无法忍受孤独,哪怕画的画无人欣赏,也不会因此就停笔,但既然能被世人欣赏,又何必闭门自关?
没有悦心堂,她也该考虑再寻找别的合作伙伴了。
而别的合作伙伴……
或许该问问方朝清,打听打听他之前说的那个人品可靠的书画铺子东家了,虽然对方究竟如何谁也不能保证,但起码是方朝清认识的,还是略微有一些保证的,总比她无头苍蝇似的上大街乱找地好。
想到这,她拿了纸便想写信,只是刚提笔,便又放下了。
——为她和方朝清传信的阿朗已经不在了啊。
她愣了下,想起那个孤身去了京城闯荡的少年,心头有些思念。
上次收到他的信,还是两个月前,说是到了京城,正准备考武举,之后便再无消息。
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他到了京城也没个稳定的落脚地,便是她想去信问他,也不知往哪里送信。
想着千里之外京城的那个少年,甄珠许久才回过神来。
思绪转回方才所想,她便改变了主意。
——没有阿朗送信,那么就亲自去悦心堂一次吧。
说起来,搬家的事都还没跟他说呢,还有《登临贴》,那么久了,也没有还他。
想到这里,甄珠便起身,走向书案。
《登临贴》是她每日都会临的,因此便放在画室的书案角落里,从未挪动过位置。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手却在半空滞住了。
——字帖呢?
第42章 表姐
天方过午,正是白日里人最困倦的时候,悦心堂本就冷清,此时更是没什么客人。
方朝清却不困,看两个伙计瞌睡地不行,还让他们自去内室里歇息一会儿,自个儿在前面守着铺子,左右无人,也不用费心什么,依旧是坐在柜台后面看书。
除了看书,他似乎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他从小就不是多喜欢玩闹的性子,就喜欢一个人清清静静地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