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雪仪。”
炕桌未撤,砚台下压了纸张,凑上前去瞧见一张纸条,
纸条四字:“田东勿找。”
纸条行篆飘逸,不是药老头字迹,是二两留笔。
屋里黍种不在,院里锄头也不在,加上二两留言,药药懂得,药老头与二两去了田东播种。
怪不得独留了雪仪独自在家。
纸条下面叠了一张药方。药方上才是熟悉的字迹,出自药老头。
药老头担心药药识字不全,几乎每个字都注了直音,又防止药药直音不认识,还留了本医典。
药方上密密麻麻标注了药物用法与煎煮时间,还留了瓶涂抹的药膏。
药药挑眉看着叮嘱细致的纸张,扫了一眼,记在脑中。
但凡有关药典与所学文字,她全认得,只是装作不识。
“忍冬……两钱四分”,
“苦薏……两钱四分”,
“紫背天葵……两钱”,
“薄公英……三钱六分”,
“金樱子……两钱四分”,
“地丁……三钱六分”,
“川太……三钱六分”,
对照药方,药药嘴上嘟囔,在药厨子里按照剂量捡了药,手心掂量中药毫末,未用量药器具方寸匕。
似乎天生的医者,药药两岁跟着药老头诵读医书,三岁能独自翻看医典,一个奶糯小团跟在药老头身后屁颠屁颠,遇到不识文字小手指给药老头看,一口一个爷爷叫得软绵。
到了七岁,别的孩子还在亲娘怀里撒娇打滚,药药手执穴位图籍,趁着药老头出诊,偷翻出针包,拈起银针自扎身体大穴,扎成刺猬,满头银针。
九岁可蒙目识药,独自配置药粉。
十岁,药老头时常出门寻药停诊,一去半月,寻常疾病均交由药药代诊。
然而,这么一位医药神童,外人眼中,却在十岁之后天赋不在。
十一岁,无所进步,
十二月,无所进步,
十四岁,泯然众人。
药药自知,天赋依旧,不过藏拙。
哪有那么多神童与少年英才,至少,如今她得了闲空,仍会捧起医书,温习所背典籍,一连多年,从不敢懈怠。
药药爱学医书,热爱行医,却又不学无术,专爱钻研药宗偏门,加上继承了药老头的胆魄,用药极其大胆,对解毒、制毒之术钻研颇深。
只是至今为止,从未实战演练过,不由遗憾哪……
药老头不爱让她学偏门,想要培养药药继承女科、男育绝学,她不肯。
药药偏要学,不仅要学,还学地有模有样。
洗涮药罐,在院里新炉拿了蒲扇扇火,不由断了游离神思,专注煎药。
煎药,火候马虎不得,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影响药效,药药要的,是最终之最,做到最好。
药煎完,微微放凉些,药药想起药膏,半扶半抱给雪仪挪到西屋,与她同处。
为雪仪宽衣,涂抹膏药,全部结束,直到申时,小憩。
午后接着做羹,还贴粗粮饼子,本欲做些消暑小菜,去后园转了一圈,胡瓜黄花未落,尚未结果,不得已放下念头。那一条青鲩实在太大,又吃不完,药药剁了鱼头下来,洗净去了鳃,两面油煎后放了去年的茱萸干果焖了,做成了焖鱼头。
日落西山,夏蔺推了药老头回了,干了半天农活,饿得前胸贴后背。
二两沉静似去时模样,背了农具。
推着药老头的,是个面若圆盘的秀气少年。
药药出门好奇打量,夏蔺也回打量,两人互看打量。
“鄙人夏蔺,问小娘子安。”
说话文绉绉的……药药不喜欢。
“药药,”思量介绍太简短,又补了一句,“药老头是我爷。”
饭间,夏蔺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