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半空还未落地的长刀惊蛰被卷到了山下,和之前的谷雨跌到了一起,发出了铿锵声音。
鸣峰最年轻的元婴弟子,就此陨落。
殷旬低着头,脸上无喜无悲。
完了么……这一世又完了么……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的结局……
他灭了她栖身的宗门,他滥杀了天下生灵,他不顾她意愿的擅自主张了一切。他一步一步布下了局,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鸣烟铧能厌恶他。
可是——为什么不恨他?为什么不杀了他?为什么……
那一刻,殷旬感受不到悲伤,充斥脑海的只有不解。
为什么?
只要烟花杀了他,就能解救天下苍生,就能得到自己的全部修为,就能斩断她飞升之路上唯一的牵绊。
明明他为了烟花能毫无芥蒂地挥刀,已经在云灵秘境中让她对着自己的幻象练习过八十一次了。只要轻轻的一刀,她就会成为除去魔头的大英雄,就再也没有人会擅自主张地强加给她什么了。
就像从前的卫黎那样,他不会反抗的啊,他会很乖的站在那里,不闪不避的接下那致命一击。
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明明烟花儿最喜欢变强了不是么……
红色的瞳孔失去了焦距,牡丹状的魔纹渐渐颓败,殷旬抱着女孩坐在山顶,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动作。
直到有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竟是愿意背负所有罪名自引都不忍伤你么。”银发垂地的男人朝着殷旬徐步走来,他那双死寂一般的眸子在看见血泊之中的女子后,微微垂下了眼睑。
再次睁开,里面又是一片无波无情。
他走至殷旬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面目呆滞的男人,缓缓开口,“殷旬,这千年美梦做得可还畅快?”
殷旬错愕抬头,“你……你说什么……”
“自欺欺人的把戏到此为止了。”鸣阡鹤沉声,“痴儿,醒来罢。”
伴随着那句醒来,天地山河忽地破碎,像是被打破的瓷片那样,纷纷落下,壮丽的景色褪去,露出了背后漆黑冰冷的背景。
整个世界都仿佛崩塌了一样,只剩下茫茫的黑色。
殷旬瞳孔微缩,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忽地消失不见,而自己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也变得一干二净。而面前鸣阡鹤的衣袍上,也渐渐浮现出墨色的龙纹。
脑中倏地一片剧痛,铺天盖地的记忆在梦醒时分涌上心头,那是被殷旬苦苦压抑了千年的记忆,是稍一触碰就痛彻心扉的记忆。
他抱着头俯仰长啸,“闭、闭嘴!!鸣阡鹤,你为何能来这里!”
面无表情的银发男子看着痛苦异常的殷旬,脸上无悲无喜,他开口发出了如玉石相击般没有起伏的声音,“殷旬,该醒来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脑中的疼痛愈裂,仿佛有万根银针插。入其中,将其搅成一片稀烂,殷旬疯狂扯着头发撞向地面,瞳孔猩红,隐约有血泪溢出,“我没有!我没有自欺欺人!烟花不会背叛我的!!!她永远不会背叛我的!”
“我、我……”男人蜷缩在地,浑身沾满土灰,他颤抖着仰面,冲鸣阡鹤凄然一笑,“鸣阡鹤,我求你,求求你出去。要杀了我还是怎么样都好,求求你再给我最后一百年的时间,我、我还没有和烟花……求求你让我……让我在梦里过一回好不好……”
“一百年?呵。”鸣阡鹤阖眸,“够了殷旬,背叛的不是烟铧,背叛的从来都是你。”
“我没有!”殷旬低喝着,像一只濒死的野兽那样发出不甘的低吼,“我没有……烟花没有背叛我,我也从来没有背叛她!”
痴儿……鸣阡鹤心里叹息,执迷不悟的何止是殷旬。
那孩子或许才是真正执迷不悟的那个。
他不再多言,只是静静道,“殷旬,醒来吧,她已经等候你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