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没有想过要把墙重新粉刷一遍。
她把家从里到外检视一遍,不用思考她就知道他这两年怎么过的:大部分时间住在酒店里,然后隔些天请钟点阿姨把家打扫一遍。
这个人对家庭生活实在缺乏兴趣。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吹头发,丁女士来电话说让她和路肖维一起回家吃饭。
“你爸特意为你下的厨。”
“其实把菜码准备好了,我回去做就行。”
“你爸的厨艺还是有进步的。”
母亲的话对钟汀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她对钟教授的饭菜从来不惜溢美之词,用词之夸张令钟汀一个文科生自愧弗如。她开始觉得是母亲味觉失灵的缘故,后来才发觉这是丁女士的阴谋,一个女人为了不做饭真是什么都能说得出来。
丁女士是N大高分子研究所的,大前年到退休年龄,她手上的研究生扎推儿准时毕业,又加上一堆海归青千等着占坑,所里自然不会挽留一位副教授,于是便按时退休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钟教授,他想着丁女士一退休,炒勺也可以交接给她,总不能他在有论文要写有项目要做有学生要带的情况下,还要给一个没有工作的人做饭吧。对于丈夫的要求,丁女士并未推辞,而是十分豪爽地答应了,并且把实验室里的严谨带到了厨房,拿着天平称量食盐,酱油醋橄榄油一律用不同的量杯精确到毫升,量杯上贴了小纸条以示分别,就连黄瓜切段也要讲究等长等宽,在目睹丁女士切一根黄瓜用了一刻钟后,钟教授又把炒勺收回到了自己手里,同时他也感到了自己的不可或缺。
丁女士深谙鼓励教育的精髓,数十年如一日地对钟家父女二人使用这一套。
她从衣箱里抓了件浅灰色衬衫并长裤匆匆换了,把给父母准备的礼物塞到大包里,然后给路肖维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去长白苑了。
从绛石园到长白苑,步行也就半小时,她打了个车很快就到了。
长白苑是九十年代末建造的,到二十一世纪初N大和K大各得了六百个购房名额,这个地段的市价当时要七八千,如今价格涨了十倍不止,不过那时卖给教职工只要两千二。当然不是谁都有资格买房的,那时钟汀他爸还是个四级教授,因为名单上有一位大牛决意辞职,得以替补第六百名,获得了一个两居的购买资格,在此之前她家住在N大北苑那栋没有电梯的老楼里,房子坐南朝北,很少见太阳。
不过钟教授并未因从五十平的两居搬到八十平的两居感到如何兴奋,住他家对门的是学校继续教育部的一个处长,房子是一百二十平的大三居。
钟教授在批判N大的官本位时,总要以此为例。
幸福是比较产生的,对比降低了钟教授的兴奋度。
她家住六楼,门牌号是602,在电梯到达之后,一个外卖小哥儿抢在她之前到了602门口,并开始打电话,钟教授是在拿外卖的时候看见女儿的,面上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钟汀进了门,换了拖鞋,把带来的包放在沙发上,洗完手便去帮钟教授把外卖装盘。碗碟都是天青色的汝瓷,前几年钟汀特地去汝州定制的,有一阵她爱上了收集餐具,写美食专栏赚的稿费和博士津贴大都花在了这方面,她捣鼓来的餐具占满了整个五斗橱。
后来她结婚的时候,还把餐具带走了一部分,钟教授对这桩婚事十二分的不满意,正好借碗发挥,“真是女生外向,结了婚连家里的碗都不放过。路家莫非连个碗都买不起?”
钟汀也不示弱,“现今男女平等,我用的碗为什么要用别人来买?”
血缘是最好的洗涤剂,不多久那些龃龉嫌隙就被冲刷得一干二净。钟教授彻底原谅了女儿,只留下对女婿的不满。当今时代,知识分子在和商人的斗争中始终处于弱势地位,基本以失败告终。他钟教授去菜场买个菜,还不是经常被那些缺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