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晚自习,十三班的同学都习惯了刘奶奶送煮好的白水蛋过来。
这不,第二节晚自习刚开始,刘奶奶就拎着一个大布袋蹒跚着走了进来,从第一位开始给同学们发鸡蛋。
发到张惜蔚那边儿时,刘奶奶注意到她换了座位,似乎想说什么,被张惜蔚堵住了,她只好继续给别的同学发鸡蛋。
一中一般不让外人进来学校,但刘奶奶是个例外,校长特地叮嘱过,老太太要是晚自习过来送鸡蛋,不要拦她。
门卫也认识刘奶奶,刘奶奶常常来学校收破烂,瓶子,废纸,什么值钱就收什么。
刘奶奶今天跟以往一样只煮了五十八个鸡蛋,发到最后一排,只剩下一个鸡蛋。
她看了看周厌语,又看了看谢酌,满是皱纹的手有点颤抖,似乎想不通为什么少了一个鸡蛋。
“我,我是不是少煮了一个鸡蛋?”刘奶奶自言自语,最后一个鸡蛋不知道该给哪一位同学。
她认识周厌语,这孩子以前是跟她家蔚蔚坐一块儿的,这学期不知道怎么就搬到了后面。
“没有。”周厌语说,“他是这学期刚转来的新同学。”
刘奶奶啊了一声,迟缓地点点头,但最后一个鸡蛋她仍然不知道该给谁。
“奶奶,鸡蛋您留着吧,”周厌语说,“我跟新同学最近都有点儿鸡蛋过敏,不能吃鸡蛋。”
“过敏啊?”刘奶奶有点紧张,“怎么会鸡蛋过敏呢?看过医生了吗?严重不严重呀?”
“没事儿。”谢酌很好地接过同桌的新剧本,笑眯眯地说,“奶奶您别担心,我们都去过医院了,您闻闻,我同桌她身上还有一股药味儿呢。”
周厌语:“……”
暗暗踩了他一脚。
谢酌缩回脚,瞄她。
周厌语若无其事回视他。
顿了两秒,谢酌侧过脸,低低笑了起来。
他的同桌闹起小脾气,怎么还有点可爱呢。
也许是谢酌的脸天生容易讨人好感,他又会说话,几句话就说服了刘奶奶,刘奶奶握着最后一个鸡蛋,脚步蹒跚着离开了班级。
班里却没有一个人谈论关于刘奶奶的话题。
其实这是不正常的,但大家都好像暗中约定好了什么,在班里绝口不提关于刘奶奶的事情。
他们会提前收好垃圾里的瓶子废纸,单独放到一边,偶尔也会帮刘奶奶把破烂拎到楼下,再目送刘奶奶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远。
却不会在班里说起任何一句关于刘奶奶的话。
周厌语和谢酌都以为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想到,临近放学,刘奶奶突然又来了。
“这是……”周厌语难得说不出话来。
刘奶奶一手一个热乎乎的白煮蛋,从后门悄悄进来,到了他们俩桌旁,把鸡蛋递给他们,小声说:“现在过敏没关系,天气冷,这鸡蛋过两天也能吃呢,等你们好了再吃,也行的。”
周厌语愣愣看着老太太皮肉松弛的手伸到眼前,老太太拉起她的手。
手心骤然一沉,热乎乎的鸡蛋壳紧紧贴着整只手最敏感的地方。
她忽然感觉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烫着了。
她不知道谢酌是不是和她一样,有点无措,心里也有点酸。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奶奶辈的长辈如此诚挚待她,也许是因为她在刺猬壳里藏得太久了,一旦外界温度突然发生变化,她都会有点难以自制的惊慌和手足无措。
明明和以前的每个星期三一样,只是收到一个没什么味道的白水蛋而已,她大可以和过去每个月月末一样,给班长一张钞票,然后由班长统计整理,把全班凑起来的钱装进信封里,匿名偷偷放到刘奶奶家的门缝里。
周厌语晚上回去没怎么睡好觉,白水蛋就放在桌上,搁在小台灯旁边。
隔壁室友的桌上放着一袋苹果,一袋小金桔,还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