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清河坊的宽敞地儿,只留给了街边缝隙里的雪。
但凡有块青砖铺就的空间,都已被挤的满满当当。
殿前司的卫军走上街头巡逻是常态,短暂的骚动之后,人们又恢复到方才的轻松愉悦。
有人小声地议论着,认为是贼子在春节期间作乱,才引得卫军当街抓人。
屠术抬手,把唇拢在万航耳侧。
道:“他们志在必得,说明什么?说明目标人物的藏身之所已经暴露!”
万航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皱眉,“假如你是目标人物,会如何做?”
问了也是白问,屠术回答他也听不见。
两人被挤在人群中,丝毫动弹不得。
屠术伸出手臂相护,无奈人潮汹涌,只能任由推搡裹挟。
其实两人个头身形相仿,皆因屠术常年行军,时常锻炼,臂力体力皆优于万航太多。
感觉自己像挤在罐头里的沙丁鱼,万航心底烦躁不已。
忽地一下想到百十来年后,此处瓦砾废墟,繁华不在,又莫名地伤感起来。
有道是:车水马龙熙来攘往才是国泰民安,人潮拥挤尽展欢颜才是繁华盛世!
身处鼎盛,他为何会因此抱怨?!
战场上的每一声嘶吼,利刃划出的每一道血光,马蹄腾旋的每一粒尘埃……
无一不是为了保护这繁华安泰啊!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粉饰的繁华,柔弱的繁华,戴着面具空有其表的繁华!
小报的执笔者,也清晰地认识道这点,才以轻毫为刀,劈向这表象!
万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平凡如你我,谁不是渺如沧海一粟。
而扶大厦于将倾,终究是独木难支。
他需要的是无数粒尘埃凝聚起来的力量,无数道血光汇集起来的铁血,无数声不甘发出的呐喊!
脸色阴沉下来,临安城上空,阳光肆虐,都化不开那抹愁云。
屠术咬唇,拉起他的臂膀就往街侧挤去。
朗声道:“渡之,你若随我研习兵法,随时可以,但此处不方便。我们先出去再说!”
万航突然想起,方才赵静姝与小翠进了绣坊,不知现在何处。
自己与屠术因小报磋磨了些时间,眼下裹在人群中,再一耽误,恐怕二人难以寻得。
事不宜迟,万航反拉着屠术,艰难地挤过人潮,向绣坊走去。
“好!先寻到赵姑娘二人吧!”
万航边走边思量,方才的禁卫军中,并无赵泽川的身影,是否可以寻到赵泽川探探。
这个念头一下就被掐灭了,且不说不知道他人在何处,就算知道,赵泽川也未必会直言相告。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静姝敛眉浅笑,点头向店家告辞,抬指撩起珠帘,迈出绣坊。
小翠紧随其后,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裹,沉甸甸的,压得她身子歪斜。
她吃力地用膝盖向上一顶,双手紧握,把包袱搂在怀里。
万航屠术二人气喘吁吁跑到绣坊门前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屠术大步向前,接过小翠怀里的包裹,向后一甩,背在肩头。
“这重活,交给老爷们来做!”
他展齿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
小翠看向赵静姝,又向屠术道谢。
待三人注意到万航时,都被惊得合不拢嘴。
头发散落,额间一缕碎发缠着墨色发带,垂在肩侧。
大氅的系带松散,活结似解非解垂在胸前,露出大片浅色里衣。
万航自个儿,却浑然不觉。
屠术眼睛瞪得溜圆,嘴型不断变换,手指比比划划,在自己身上头上点来点去。
万航不解其意,眉间蹙起,歪头看向他,。
哑谜猜不出,他也失了耐性,挺胸道:“你有话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