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切断自己和原生家庭的联系,差一点就真的成功了。
变故发生在程未练即将毕业,也就是他正式工作第一年的那个五月。
因为要办集体户籍转移,他趁假期回了一趟家,准备悄无声息地取一下户口本,把事情搞定就走。
结果这一回去,他就看见了谢航宸被打得满身是血,躺在地板上的场面。
“我爸那会儿不仅狂躁症加重了,还因为常年酗酒,被诊出了肝癌。”谢航宸平静地叙述着,声音几乎没有起伏。
牟行阙倒是可以完全不管这件事,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拿了户口本就回北京去。
可他最后妥协了,他做不到完全不管还在读初中的弟弟,他辞职回来了。
不得不说,从他回来起,谢航宸的日子就好过了很多。
至少不用再一身伤去上学了。
至于他们的父亲,因为生病,动起手来,也已不是他的对手。
整个故事听上去非常感人,讲给别人听,大概率会得到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兄长这样的反馈。
可程未练作为其中被直接忽略感受宣判死刑的人,哪怕知道了内情,也无法释怀。
当然,她没有把这份无法释怀发泄到谢航宸身上。她只是在听完后默默离开了医院。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程未练讲完后,又喝了一口水,神色平静。
唐榕:“……”
她认真回忆了一下重生之前,她与谢航宸认识的那十一年,发现他和牟行阙一样,从未提过自己的家庭情况。
不论是父母还是兄长,他都不曾说起过哪怕半个字。
“那牟老师现在情况如何?”唐榕听到自己问。
“没生命危险。”程未练说,“他主要是过劳,再加上昨晚和他父亲起冲突的时候,被砸了一下脑袋,有点脑震荡。”
“过劳是怎么回事?”
“他工作日有别的工作。”程未练语气淡淡,“是你们那个补习机构唯一一个不参加培训,只在周末去给人上课的。”
能做到这一点,说到底还是他业务水平过硬,教出来的学生都能显著提高成绩。
但光是靠补习机构的工资,他并不能负担他父亲的治疗费用,所以他回了老家后,过的基本就是全年无休的日子。
这么过了一年多,不过劳才是怪事。
唐榕听得愣住,她还真没想过,牟行阙的日子过得有这么惨。
真真是造化弄人。
“所以未练姐你还没跟他聊过?”唐榕道,“这些都是他弟弟告诉你的?”
“嗯。”程未练点头,“等他状态好点再说吧。”
这么说着,程未练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她低头接起,尚未开口,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
这通电话一共也就持续了不到三十秒,其中有二十五秒,都是电话对面的人在说话。
程未练只在挂断之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唐榕:“?”
她放下杯子,道:“他醒了。”
她们两个之前点的菜,只上来了一道沙拉。
唐榕想了想,说如果她要去医院也没事,还没上的反正可以退。
“不用。”程未练摇头,“先吃,吃完再去也不迟。”
“行。”唐榕没有多劝,“你一夜没休息,是该好好吃点东西。”
程未练闻言,有些失笑道:“你明明年纪比我小这么多,但跟你说话,我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年龄代沟,真是神奇。”
唐榕:“……”因为我是重生回来的啊。
快吃完的时候,程未练想起上午联系的时候,唐榕有提过她换了个化学补习班,便顺口问了一句怎么忽然换了个班。
“难道是牟行阙为难你了?”她猜测了一句,又迅速自己否认,“他应该不至于做这么自毁饭碗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