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也不说话,只过去,挨着汤阿姨坐了,捧着热水缸子,笑眯眯看着林红英和成岭堂哥你来我往地说话。
林红英年纪也不算大,过完年才二十六岁,长得挺清秀,工作认真仔细,为人处事似乎也不错……
汤秀丽看着小秋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忍不住笑道:“小丫头盘算啥呢?笑成这样。”
小秋心中一虚,转头对汤秀丽讪讪一笑道:“我就是,刚刚来时,在大门口看见那个女人了。”
“哦,”汤秀丽语气平淡,道:“她当初也是被吓怕了,那些人都跟疯了似的,不但动手,还弄了木仓……那会儿的人,真是跟疯了一样,好好地工友,突然就分了对立的阵营,就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唉!”
汤秀丽这个年龄,看过了太多世事纷争,悲欢离合,早已经看淡了种种,说起什么事情来,总是慢悠悠的,带着那么一点儿从容,或者叫漫不经心的味道。
小秋就喜欢这个年纪的人,特别是慈和安宁的妇人,她喜欢靠在她身上,听她们娓娓地诉说一些过去的事情,仿佛就变成了一只猫,正被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一下又一下。
那个时代,太多人家悲剧、惨剧,熬过来的人,大概都有些历尽磋磨之后的淡然。可,具体到个人身上,某些伤害却不可能真的忘记,那些记忆、痛楚也不可能彻底丢掉,例如郑秋实与儿女,例如廖辰父子与廖臻,例如常宏伟小石头父子和刚才那个哭泣的女人……
悲剧是那个特殊的历史年代催生的,却也不能把所有的过错、悲痛都推给年代,而把人性、感情这些主观因素给全面忽略了。
成岭说不过林红英,正好有人来提货,他拿着开好的单子去了仓库。
田金明回来了,说那个女人已经走了,常宏伟也在传达室里编隔离小鸡的栅栏,看上去没有太明显的情绪。
汤秀丽叹口气道:“那么多年,再恨也该放下了。”
有爱才有恨,连恨都没了,爱自然也就谈不上了。
小秋倒是希望常宏伟将这件事真正放下,他才能放下包袱,轻松地面对未来的生活。
经过几个月的接触了解,小秋对他有了更深一些了解,也更加佩服。常宏伟固然身体有残疾,心理上却比许多健全人更强大,他放下过去,还能有一个很好的未来。毕竟,他年纪并不大,才三十多岁而已。
等着成岭发完这一单货,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天色暗下来了,没有人再上门提货,汤秀丽、林红英和成岭三个就下了班。至于田金明陈东方他们,也要去食堂里打饭吃饭了。
因为第二天一早喝腊八粥,小秋拉着成岭一起回家。汤秀丽有自行车,下了班就骑车走了,倒是林红英也脚走的,方向也与卷棚胡同相仿,只最后一条胡同折返向北去。
路上,小秋就状似无意地问起林红英下乡的地方:“长江边儿,那边算南方了吧?”
“我倒是没觉得跟咱们这差别太大,风俗也相仿,没有太大差别,就是那边冬天没有生炉子取暖的习惯,冻狠了拢个火盆烤一烤,要不然就干挺着……那边气候也咱们这边儿潮湿,大冬天下雪有时候也下雨,湿冷冷的直往人骨头缝儿里钻,就跟黏在身上似的……咦,想想我仍旧浑身鸡皮疙瘩!”
跟在旁边的成岭淡淡地接了一句:“那是你还没到过真正的南方,没见过真正的潮湿……”
背包里的被子潮湿的都能拧出水,更别说身上了……还有溽热、蚊虫、毒蛇、瘴气……那才是噩梦般的存在,他和许多战友一生的噩梦!
只不过,他仍旧庆幸,庆幸自己能从那场梦里走出来,哪怕伤了一条胳膊,失去了留在部队的资格,可他仍旧庆幸万分。同时,也为那些永远睡在那片常年高温高热土地上的战友们,悲伤、心痛!
小秋知道成岭的经历,林红英却不知道,有些小恼怒道:“我也没说那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