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将熄之魂无声无息消失,人间竟不曾生怨,许是天道终被瞒了过去,无所作为……”
雷刹不知怎得想起鬼街的那个老者,问:“天道究竟是什么?”
风寄娘侧首看了眼窗外冷月,语调带了一丝茫然:“天道,许是日升月落,许是四季轮回,许是盘古开天辟地后自成的法则,神尊之,鬼尊之,人尊之。河川草木,飞禽走兽,人虫蝼蚁在此其中都是微末。盛极继而衰,死后复又燃,多则亡多,少则生繁,川高则海深,湖泊多处必水浅,水草肥美则多鱼虾,多鱼虾则鸥鹭来,万物滋长人世得太平,人世太平便多生人,人聚便生善恶,善多恶少,恶炽欺善,一饮一啄之间总有来回去返。”
“天道应是无情。”风寄娘道,“它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中约束万物生灵。”
风寄娘越说越感迷惑:“佛子降生欲救世,触怒天道,那时他都不曾做过什么,如今千万生魂消逝,天道却漠视之……我实不懂天道护的到底是什么了。”
烛火轻摇间,她似又回到那个酷热的盛暑,灼烫透过草鞋烧着脚底,饥,渴,热,燥,天上无一片云,地上无一丝风,蒸笼似的茅草屋中,她生父汗湿的咸腥的手捂着她的口鼻。那些热,那些闷,那些无所不臭味的黏腻的汗湿味充斥她的鼻腔肺腑,她努力睁着眼,蹬着腿,扭动着孱弱的身体,试图得一点的生息。
然而不能,她的挣扎是徒劳的,她的怨,她的怒,她的恨在那只汗湿的手里无半点的分量。
她死了,又似乎没死,她的灵魂死死地赖在自己的躯壳里不肯离去,想要问上一问:阿爹怎下得手杀我。
钝口的刀斩断了她的头颅,她躺在那如猪羊鸡鹅被开膛剖腹,他甚至小心地收起她的肠胃,剪剖清洗,不愿浪费半点……
她的血肉喂养了她的阿弟。
她的阿弟为救世而来,这个人间千里都是饿殍,左右她已死,换来阿弟的生机,再救万民,想想,也还当合算,她便是不死,也不过如她阿娘一般死于饥荒埋在土下化作黄泥。,如今这般,还算有些用处。
可是,天道却又道:佛子欲要救世,是错的,是不可为的……
风寄娘闭了闭眼,世如棋盘,人如棋子,这般不由己身?一步一步之间不可逾越半点。她认了,天道不可违。结果今朝,有人欺瞒天道夺万人将熄生魂,天道却无知无觉,太可笑了,太……
雷刹从未见过风寄娘面色妥变、恨怒无措交织的模样,想她心绪翻涌,极不平净,不及多想握住风寄娘的双手,道:“既想不通,就不去想去它,我们将此事查个彻底,看看此人的通天手段。”
风寄娘怔忡回神,她的手长微凉,雷刹的手也不见得温烫,于她却是风雪寒夜里屋中的炉火,勉强一笑,道:“是我魔障,前尘往事早已沧海桑田,都不知人间几度白头。”
雷刹又道:“管他什么天道,既摸不着又触不到,也左右不了,不如只认己心。”
风寄娘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既不知,又何必诸多考量,陷于泥淖之中苦苦思量。”她说罢,展颜一笑。
雷刹也轻笑了一下。
“郎君久不归司中,在何处耽搁了。”风寄娘问道。
雷刹收起几不可见的笑意,眉间笼着寒霜,半天才问道:“你可见得阿弃曾道不良司初时有十二卫,以时辰分列?”
风寄娘点头:“是。”
雷刹召裴叔送来笔墨,又道:“老叔,我与风娘子有要事相谈,你帮忙看好,不叫仆役接近。”
裴叔见他神色凝重,讷讷点头。
雷刹这般慎重,风寄娘不由跟着心头发紧,移过墨砚捉袖磨墨。
“你可记得萧孺人的那个小婢女叫什么名字?”雷刹晕开笔问。
“唤阿巳。”风寄娘答道。
雷刹写下一个巳字,道:“东宫小侍唤六子。”他抬手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