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的声音过于洪亮,顾阳停下脚步。
餐桌上其他人也不解地望着她。
从进家门到刚刚,阮夏跟所有人说话都是小声地,语气都是怯懦的。
胆小又卑怯,像兔子一般。
然而此刻她的音量震惊了所有人。
顾南星本来舀了一勺海鲜粥进食,被那音量震得粥洒了三分之一回碗里,调羹轻轻在碗沿磕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顾阳困惑地转头看着她。
阮夏尚未对自己的音量作出平常的判断,只见着秦妈和刘妈愣了一瞬之后,又迅速靠近。
时间非常紧迫。
她快速冲着顾阳弯腰,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
“我早上看顾南月在搬运一个沉重的花盆,就去帮她搬,在她脱手后,我力气不够,导致花盆摔碎了,树也断成了两段,后来秦妈告诉我,那棵树很贵很贵,虽然我很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最终的结果确实是我摔断了您的树,还有顾南月最喜欢的花盆。顾南月接受了我的恳求,我把花盆修好之后,她会继续喜欢那个花盆。”
“然后是树,顾叔叔,树我一定会赔给您,但是我现在的钱不够,请您让我写一张欠条,我尽我现在最大的能力可以先付一部分,剩下的那部分等我长大了自己赚钱后再赔偿给您,我一定不会赖账,我知道天下没有两棵相同的树,那树您非常喜欢,但是真的对不起,我还是希望能厚脸皮的请您原谅我。”
说完了。
餐厅里鸦雀无声。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愿意承担。
她闭了闭眼睛,发现心跳如鼓,双手微微颤抖着,后背也被冷汗打湿了。
虽然愿意承担,可是她还是非常害怕。
害怕顾阳无法原谅她,将她赶出去,他们没有收养关系,被赶出去后,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甚至能不能上学她都不知道。
还有周绒,从顾阳和她之前的关系来看,她犯了错,周绒在顾阳面前也落不着好。
如果到头来因为她的错,和她这个人,导致周绒和顾阳之间产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那她会内疚死。
周绒帮了她那么多。
是这个世界上现存的唯一一个对她的好的人了。
餐厅里安静的这么半分钟里,阮夏体会到了度秒如年,心思百转千回,想了无数种可能性。
唯独没有一种是顾阳会不计较这件事。
顾阳的声音仿佛天外来音,“什么树?”
秦妈赶忙来到他身边,“先生,就是那颗对节白蜡。”
闻言,顾阳皱起了眉头。
阮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捏紧了拳头。
怎么办?
顾叔叔真的很生气。
然而顾阳看着顾南月不悦地质问,“你到底多讨厌那棵树?”
阮夏愣住了,眼睛眨动的速度都变慢了。
为什么顾叔叔不是首先责难她?
而是去问顾南月多讨厌那棵树?
她不明白。
眼睛不敢再眨动一下,紧盯着顾阳的脸,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顾南月说话的声音慢慢的,很温柔,像涓涓流水,没有任何攻击性,“你占了我的花盆很久了。”
她一说完,顾阳的眉头皱得更深。
阮夏几乎能看见他的气愤的小火苗是怎么燃烧起来的。
他厉声道,“那个花盆到底怎么回事,你一次都不跟我说清楚?”
顾南月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气,“你和妈妈老是不在家,我打电话找你们,你们都不理我。”
“我平时就是太纵容你了,这棵树是你爷爷送哥哥的,你给他弄坏了,爷爷下次过来,我看你怎么收场!”顾阳瞪着顾南月。
顾南月不甘示弱,甚至抽空喝了一口牛奶,嘴角挂着一点奶渍,说话温柔,话里却是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