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嬷嬷固然久经人事深谙人心, 但到底身份有限,有些话是她不便与舒舒觉罗氏说的,何况在时下的观点来看舒舒觉罗氏甚至阿颜图福晋的行为都并无错处, 是理所应当的, 云嬷嬷固然知道敏若的意思, 但能说的也有限,说服力更是有限了。
所以最终还是得敏若出马。
舒舒觉罗氏是递了牌子匆匆入宫的, 彼时是下晌, 公主们当日只有上午一个时辰学琴、一个时辰读书的课, 分别授毕了, 同敏若一起用了晚膳, 然后绣莹与静彤各找各的额娘去, 容慈留在永寿宫, 在前头偏殿里写字。
用她的话说是回了公主所也是自己一个人, 不如留在敏若这,做做功课,做完了还有人说说话。
敏若没拒绝, 用过晚膳饮过消食茶,闲聊一会容慈便到前头去做课业了,敏若在书房榻上睡了个午觉, 醒来无所事事地坐着发了会呆,慢悠悠地又转悠到暖阁,把她那一套家伙事都从柜子里搬了出来, 挑了喜欢的配好的香粉打香篆。
舒舒觉罗氏就是这会子来的,从她请入宫的消息到她人到永寿宫中间只隔了两刻钟, 敏若估摸着这位怕是在宫门口叫人递消息然后一路健步如飞地进来的。
臻儿进来通传, 小心地觑看敏若的神情, 道:“是请老侧福晋到这边来,还是后殿去?”
“这边吧。”敏若抬手捏了捏眉心,幸而她如今也不是需要处处规循矩步的地步,舒舒觉罗氏行事稍有些不合规矩的地方也不算什么,只是舒舒觉罗氏这个性子,她是越相处下来,越佩服原身前世能处处孝顺体贴三十多年。
要不人是亲母女呢。
她这个半道出家的,是真没有原身的耐性。
但好歹当了人家一会女儿,敏若对舒舒觉罗氏该做的也都要做到。
舒舒觉罗氏急匆匆地杀进来,满脸不满急色,敏若温吞平和地抬头看她,抬手吩咐:“都退下吧。”
兰芳首先应是,领着殿内侍候的宫人们退下,敏若亲自起身执了壶给舒舒觉罗氏添茶,京师天气愈热,敏若这几日胃口不大好,沏的花果茶饮子在殿里,平时都是备着一壶沏好的湃在早晨打的井水中,开始是沁凉沁凉的,到白日里也温突突的了,但也不难喝,
“额娘这是怎么了?”敏若笑盈盈道:“急匆匆地就进宫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传出去叫人以为咱们家怎么了呢。”
“咱们家能怎么了?我就算真怎么了,也是被你这个不孝的白眼狼气的!”舒舒觉罗氏桌子拍的震天响,气势汹汹地冲着敏若。
敏若倒不在意她,气定神闲地落了座,眼神往小香炉里撇了撇,见里头已成如意形的香粉被炕桌的晃动震得出现裂纹,眉心才微不可见的一蹙。
舒舒觉罗氏见她这样子,火气愈发地上来了,“我就该随着你们阿玛去了!不留在这世上生生受你们的气!当年给法喀挑媳妇的时候,你说得千般好万般好的,原是你看重的人,娶过来了你们三个一个鼻孔里出气!你们、你们就是仗着你姐姐她不在了——我的果心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你才走多久,你的好妹妹都要踩到额娘的头上来了!你快来把额娘带走吧……”
敏若瞥了眼裂纹越来越大的如意,额角突突跳了两下,抬手摁了摁,忽然开口:“额娘若想念姐姐,等皇上回京,我可以请皇上允您去东山陵外遥念一番。”
“你、你……你这个不孝女!”舒舒觉罗氏骂人的水平就是普通没念过什么书的老太太的平均水平,骂不出什么花样来但水平也不差,这会是因为对着自己女儿骂爹骂娘都行不通被限制发挥了,只能扯着一句来回颠倒地喊。
敏若烦里偷闲,回想了一下自己经历过的骂人能骂出花来的所谓“文雅人”,忽然觉得舒舒觉罗氏这样也挺好的,骂人水平一般,她又不在意舒舒觉罗氏觉得她孝不孝顺的,所以不痛不痒,也不用动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