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林惊蛰定定地站在那里,她的面前站着已经和她在一起玩了一整年,几乎处得像兄弟的栅栏,砂子和木头。她感觉到眼泪已经从她的心里涨到了眼眶之后,她与很努力地控制着它,让它不至于喷涌而出。
"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玩的,”栅栏尴尬地低着头,没有看她,"有的时候。”
“其他人会嘲笑我们的,如果我们继续和女孩玩。”一向能言善辩的砂子也不停地抠着自己的手指。
木头看着林惊蛰,张了张嘴,然后什么也没有说。
"为什么要管他们怎么想呢?”林惊蛰的声音很尖锐,很激动,“谁说的?谁说的?”
他们都看着她,目光很难过,有很多愧疚,林惊蛰还看到了一点点羞耻。那微小的羞耻很好地被其他情感所掩盖了,但林惊蛰仍旧看到了它。她非常想要大喊,你们为我感到羞耻吗?为跟我一起玩而感到羞耻吗?还是为我是一个女孩感到羞耻?愤怒的吼声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又被一种冰冷的悲伤所覆盖了,被一种深沉的失望淹没了,淹死了。
她耳边响起的所有声音,风的声音,夏日末尾蝉的歌声,阳光划过树叶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她终于抑制不住哭泣的冲动。
眼泪流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栅栏少子和木头局促不安的表情。她想起了"哭哭啼啼的女孩”那件事。
“我同意了,”她说,尽管他们提出的并不是一个请求,她又竭力恶狠狠地说,“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不出去。你们走开!走开!我不要再看见你们!我讨厌你们!”
他们站在那里没有动。
"麻雀,"栅栏先开口了,林惊蛰看到他卷曲的光发在阳光下发光,他的声音一如她第一次看的树下的他们时一样温和而坚决,"你是我们认识的最酷的女孩。”
“最酷的人。”砂子修正他的话。
“跟你一起玩很有意思,”栅栏继续说下去,"真的。”
“再见。”木头对她说。
然后他们转身离开了。
林惊蛰看着他们走出自己的视野,就像他们站在树下喊"喂,你在上面干什么?”一样,走得很快,而且毫无踪迹。
夏天就在不停歇的蝉声中匆匆地结束了。
林惊蛰从此不再同男孩子们玩了,而乐乐带领的女孩子们也因为从此的狠话而没有来找她。她们有时看到她独自蹲在沙坑旁堆一面城墙,或是站在她的树上向远处眺望,或者在池塘边自己打水漂时不可避免地为她眼中的孤独感到心软,于是凑上前去同她说几句话。但双方往往话不投机,谈话不咸不淡,于是始终也没有叫她再回来一起玩,一年的时光又流逝了。
林惊蛰便独自爬她的树,她已经可以爬到第四根枝桠上了。站在第四根枝桠上时,大片的树叶摩擦着她的耳朵和脸颊,在树下很难发现她站在那里。林惊蛰常常安静地待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在干什么。
常清明在黄昏吃完饭后,会来林惊蛰家找她玩。她会带来几本家里书柜的书。常清明的爸爸常建军热爱读书,尽管他现在读得少了,书柜里仍旧有许多藏书。
“蛰蛰,”常清明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她坚持这么叫她,“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我在小区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你。”
"我在我那棵树上,我可以爬到第四根枝桠了。”
"哦!”常清明凑过来,"你知不知道咱们小区有人要搬起走了?”
“谁?”林惊蛰不解地问。
"乐乐。”常清明对她比了个口型。
"真的?”林惊蛰有点惊讶,"为什么?”
"我也是听见我爸妈聊天……你别说出去,我没有听懂,好像是户口什么的。咱们不是九月要上小学?好像是这样的。”
"哦。”林惊蛰点头,其实她也没有听明白,不过流言的传播往往不需要人们理解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