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5
房间的装潢很简洁,一张相当宽敞的床铺横卧中央,在昏暗的橘黄色灯光中沉眠。张智宇刻意留下了熹微的光亮,烛火般单薄的光,在四壁醇厚的棕黄色菱锥上流淌,阴影掠过它们剔透的钻石尖顶,向下交叠。天花板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矩形,肉眼看去,它的光芒会稍稍显得鲜活些,在沉降过程中渐渐变得黯淡。
张智宇试着将被褥裹紧,蚕丝摸上去非常丝滑,但隔着衣服是没法充分感受的。
惊惶感在心中悸动,虽然被褥传递着温暖和恰到好处的压力,本应使人昏昏欲睡的氛围也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毫无预兆,每次尝试闭上双眼,恐惧便会悄然爬上后颈,他在温暖的被褥间打起了寒颤。
很快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手无寸铁,房间的门扉只能称作一块单薄的木板,牢固门锁的意义也变得不再重要。
当十分钟前,他决定闭上双眼,静待一整天的劳累涌上躯身,在温暖被褥的包裹中沉入梦乡,此时,突如其来的惶恐感霎时化作刺透脊髓的寒流。
睡意却即刻间无影无踪。
虽然他隐约记得场场要命的噩梦,但那不该是恐惧的源头,他莫名其妙地在心中笃定,很快会有非常糟糕的事情发生。
简单的睡梦已沦为一种奢望,他只好静静地瞪大双眼,望着头顶橘黄色凝结的光,聆听着遥远的海浪舔砥墙壁飞溅起水珠,彼此追逐拍打支离破碎。
20:54
“最近几天来,”王健宇交叉着手指,拄在没溅到肉汁和鲜血的桌面上,“这里发生过任何可能造成这场灾难的状况么?”
王坤志抿了抿嘴唇,耸了耸肩。
“方便透露一些实情吗?”王健宇直直看向对方的眼睛。
王坤志回瞪着那双眸子,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在背后,亚魔卓浅蓝的背鳍随着海风不住地摇摆。
“道歉,”他最终还是将视线滑落自己的餐盘中,“只是又一段平淡如水的生活罢了。”
那张瓷盘中肋排上,大多数的肋骨都还缀着沉甸甸的牛肉。
“其它的研究员呢?”王健宇把玩着餐叉,粗壮的手指轻轻揉搓着餐叉银亮的柄,他面前的食物早已被一扫而净,“你不会跟我们一样不清楚吧?”
王坤志的身体微微摇晃着,像是稍稍有了些醉态,亚魔卓随即倒满了一杯新酒。
“在外界发生的情况,”在凄冷的灯光上,他的面色好像变得铁青,“和这里别无二致,我的那些同事也都发生了变化,我只有藏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才不至于在那些疯子手里丢掉性命。”
23:54
张智宇不得不翻了个身,他做不到对胸口的隐隐作痛忽略不视,仿佛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正直指着胸膛,翻身根本做不到任何缓解。
他叹了口气,双臂总觉得不太自然,不明所以,他试着变换姿势,整具身体的重压负于右臂。他连外套都没有褪去,如今它生硬地摩擦着胳膊。
体温将纠缠着四肢的火棉引燃,烈焰霎时爆裂开来,在密封的房间中熊熊燃烧。火光肆虐,它们本应是柔和的残烛。不断有着火球涌起,崩散作闪耀的火光,漆黑的世界乍然腾起焦灼的橘红。热浪滚滚翻涌,墙纸层层剥落,维纳斯烈火焚身,碎木片漫天飞舞。
蜥蜴的血肉之躯化作焦炭,机械骨骼裸露而出,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张智宇睁开双眼,恐惧没有丝毫缓解,仿佛落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短暂地睡了一觉。
他总觉得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些什么,一些能真正使他安心的东西,能使他死死纠缠一处的心脏石沉大海的东西。
尽管恐惧感如此真实,如此强烈,似曾相识,但他却更害怕将内心悸动的恐惧诉诸他人,唯恐疑神疑鬼的王健宇和王坤志进一步留意自己。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