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往深里想,一块块的金砖又开始排着队往她识海里砸,砸得她眼冒金星,捧着脑袋发蒙,好一会儿才转过来。
起身下榻,喝了杯茶定了定神,郑菀便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玄苍界的镜子要比凡人界的铜鎏镜清楚得多,能将人照得纤毫毕现。
此时镜中映出了一位年轻女子,雪盛花楹之貌,只是脸容略略有些苍白,反倒显出几分楚楚,郑菀对着镜子一笑,镜中人便也对她一笑。
修道苦归苦、闷归闷,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郑菀美滋滋地想。
“婆婆没骗你吧?”烬婆婆道,“这《莫虚经》,便是将人的底子煅至最好。”
“这是何意?”
郑菀没明白。
“人自生来便有定数,骨相皮相皆已刻好,可《莫虚经》,却能将骨相皮相在这定死刻好的范围内发展至它能发展的极致。”
郑菀懂了:
“也就是说,丹凤眼虽不可能修炼成桃花眼;却能变成最漂亮的丹凤眼。”
“……差不多,”烬婆婆道,“《莫虚经》修至大乘,便是真正的冰雪为神、玉为骨了。”
郑菀对《莫虚经》的兴趣顿时涨至最高,她坐在镜前,开始打理起垂在脑后的三千烦恼丝。
崔望进门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女子素衣黑发,指尖执了象牙梳,一下一下地梳头。
“崔望,你回来了。”
郑菀回过头,眼睛一下子弯成了两弯月牙儿。
“唔。”
崔望颔首,却见她朝他招手,“快来帮我梳头。”
郑菀理直气壮地将梳子往他手里一塞:
“你弄乱的,你梳。”
崔望垂目看着那头黑鸦鸦的长发,浓密丰盈,此时柔顺地披散在脑后,被风一吹,一荡,又一荡。
“不会。”
他道。
手中轻飘飘的象牙梳,却已经穿过女子丰盈的黑发。
郑菀笑眯眯地道:
“梳顺了便好。”
崔望垂下眼睛,认真地给她刷头,一下又一下。他垂目时,眼尾便显得格外狭长,睫毛如鸦羽一般,透出与冷隽截然不同的一种华丽旖旎来。
郑菀欣赏了一会,便听他一声:
“好了。”
她满意地摸了摸头发,果真一点儿倒刺儿都没有了,与凡间界想的不同,修道的女子,头发该打结时,还是会打结的。
“你再给我画个眉。”
郑菀笑嘻嘻地道。
“不会。”
崔望“啪地”将梳子放回梳妆台,还没动,却叫一只柔荑给抓住了手腕,郑菀看着铜镜,削薄细瘦的一截腕子拽住他,“画眉。”
她嘟着嘴,不大高兴地道,樱果似的唇瓣像染了汁。
崔望看着自己抬手便能折断的手腕,觉得自己最近委实太娇惯了她。
“画的不好。”
他道。
“没关系,”郑菀娇娇地道,“我便喜欢你给我画。”
她仰着头,一双眉形天然便带了妩媚风流,手里不忘取了一支黛笔塞给他:“快画快画。”她其实就是看崔望这八风不动的样子不高兴,忍不住想折腾折腾他。
“喂。”
郑菀见崔望迟迟不动,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不画便不画。”
想起身,却被一股力道压在凳子上,崔望控住她的肩膀,迫她不得起身,俯身拿来细细的黛笔替她描眉。
郑菀仰头看着他,冰凉的绸袖滑过她的脸颊,带起一阵酥麻。
她下意识往里缩了缩,头却被桎梏住了:
“别动。”
郑菀不动了。
她突然忆起了旧事,在凡间须臾之地时,他为她画过眉,说起来,两人还假模假式地拜过堂。
“崔望。”
“恩。”
“你可别像上回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