骜不驯,本是不堪为用的。”正朔猛地咳了几声,继而轻叹了口气嘶哑道,“你这孩子为报杨昭救命之恩,串通段明空给他留了半口气儿,朕如何不知?”
朱伯鉴将头埋得极深,他从未想过这等多年前的小事都尽在皇爷爷掌控之中,不禁有些心头颤栗。
便听着正朔低沉道:“朕玄宫里的那把火便是此人指点你烧的罢。”
朱伯鉴只得诚实道:“孙儿不敢欺瞒皇爷爷,还望皇爷爷恕罪。确是杨焰找上了孙儿,条条辨明了个中利害,替孙儿出谋的。”
正朔帝一直以来深信天命,自玄宫出了这“石佛咒太子”之事后,他越发地预感到太子或无帝王之命。此前景王善战屡屡凯旋,性子又颇类自己,他本是有意废太子立景王的,只可惜最有帝王之材的却是太子生下的长孙,故而难以抉择良久。如今他病中见了这几桩案子,心中已对景王生了厌弃。
正朔深呼了口气,阖了眸子叹道:“朕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可现在并非拔擢此人的时机。这等感化臣子的知遇之恩便留给你父王,他日或遇危及宝位之祸,当凭此人立扫风烟、化险为夷。”
朱伯鉴起身复跪行了大礼。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爷爷为他父子二人用心良苦至此,这个中揣摩是他万不能想见的;且这话中便是已经认准了父王继承大统,甚至忧心景王叔觊觎皇位。皇储之争十数年,时值今日他才敢确信父王皇位可保,故而一时回不过神来。
爷孙二人又闲谈了几句旁的,朱伯鉴才躬身告退了。
窗外的细密雨丝缠绵不休,下得人心乱。殿中岑寂了一会儿,正朔帝叫来冯显,派他去做两样事情:快马加鞭递函一封给宣大总督霍廷;拟旨擢蒲风此人顶了萧琰的缺晋大理寺少卿,连并查清此人确否为端怀王之遗腹子,现在就着人去办。
冯显心中暗惊,还是不动声色应了好。
正朔帝咳得喉头一片甜腥,无言望着宫中繁复绮丽的藻井,丹砂描的卷蝠纹一如赤血作染,在这宫殿的穹顶上四下漫延。
所谓帝王之位,实乃是血亲白骨砌之……
那厢白河旁小瓦房里,蒲风换好了之前订的那身樱粉对襟褙子,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李归尘的房门缝,单是探了一个小脑袋进来。
屋子里灯火通明,李归尘正盯着手里的几本名簿,一见到她羞哒哒的笑意,便将那几个簿子收在了一旁,起身笑着摇了摇头向她走来。
“来,站好了给我看看。”
李归尘将门板轻轻撩开了,眼前忽然一亮。只见粉嫩的云纱衣料衬着她玉白的肌肤和纤细的腰肢,衣襟上绣着的缠枝玉兰花更是含苞欲放在她如小山峦般微微隆起的胸前。蒲风面上有些不自然的绯红,一时不敢对上他的眸子。
李归尘淡淡笑了笑,“很好看,就是差了点东西。”
蒲风不明就里地“啊”了一声,便看着他从袖里掏出了一支青白玉雕的玉兰花簪,几缕青痕恰被打磨成了花盏之下的绿萼,整只簪子通体莹透闪着细微的柔光。
她有些失神,而李归尘已贴在了她面前将这玉簪别在了她松松挽着的发髻上。
之后,他便扶着她的肩,目光专注地端详着,就像是在赏鉴一尊传世的玉器。
蒲风发愣着,直到自己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轻轻抬手摸了摸那支玉簪嗔怪道:“这东西一看就挺贵的,花这劳什子钱干啥啊,还不如多买点肉。”
她看着李归尘宠溺着发笑,忽然想起了什么,扶着后脖颈支吾道:“啊,肉以后都留给你吃罢,你看我都胖了……这簪子是不是去裁衣的那天你就买下了,你看到我挑了木兰花的纹饰?以后可不许瞎花钱了……”
李归尘俯下身来盯着她有些躲闪的眼睛忍笑道:“你敢说不喜欢?”
他的温热气息带着淡茶香,吹得她的脸和心一同痒了起来,蒲风只好诚实道:“喜欢,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