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蓦地睁眼。
他不敢相信,在今时今日,在垂垂老朽的暮年,宋横江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提出这样的要求!
宋横江的霸道他当然知道。
宋横江的强大他亦曾翻捡传闻。
但又何至于此?
竟敢折辱他季玄?
即便是国相,大将军,也不曾对他有过如此态度。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看着宋横江的眼睛。
那双之前浑浊、昏昏,这时却精芒暴涨的眼睛。
他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就是宋横江的条件。
因为他是宋横江!
……
庄国境内,庄承乾掌陆,宋横江掌水。这是庄国立国之约!
理论上来说,清江水君,与庄国国君平级。
整个八百里清江,都是宋横江治所。清江两岸,都属宋横江所辖。
宋横江抓住这个逾矩之错,要杀他也是名正言顺。
季玄明白,清河郡守不会出面,附近的望江城主和枫林城主都不会出面,甚至庄庭那边也不会有人出面。
因为他们一旦出面,事情的性质就变了。现在可以说是季玄个人逾矩,届时便是庄庭仗势压人。庄国境内人族与水族的大战就不可避免。
庄国决计无法承受这样的代价,并不仅仅是内耗将会造成的巨大损失,而是由此而蔓延、或者会引爆开的,现世所有水族与人族的矛盾。
庄国担不起这个责任。
宋横江愿不愿意杀他?
显然是不愿意,不然他根本无需废话,直接便可以动手。季玄再怎么样也是庄庭高层官员,他一旦被杀,就代表着清江水族与庄庭的矛盾已经无可挽回。
清江水府尤其不愿做挑起战争的那一个,因为清江水府还属于弱势的一方。
但宋横江敢不敢杀他?
这个问题也根本无需想象。
不必权衡利弊,无需考虑因果。
澜河的赤色至今未消,那是宋横江给所有对手的答案。
那么,宋横江,还能不能杀他?
他季玄五府圆满,正值巅峰,与四品外楼境也只一步之遥。
在数百年前,宋横江的强大毋庸置疑。但数百年后,所有人都知道他寿元将近的如今。他还有几分战力?
一阵难捱的沉默过后。
“啪!”
“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整整十声,一声不少。
季玄没有留力,既然已经决定接受这样耻辱的事情,他就不会再扭扭捏捏,徒劳惹人发笑。
打了自己的脸,还让人不满意。他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随着巴掌声结束,季玄那张清癯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
他就那么沉默地看着宋横江,等待他的回应。
宋横江耷拉着眼皮。仿佛又回复了风烛残年的老态。
他似乎说话都有些吃力,只是抬抬手。
“去吧。”
而后便转身。
他宋横江不是个缠磨的性子,季玄既然服软认罚,他也不会再三折辱。
有今夜一行,他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接下来,就看那位高坐深宫的庄国之主,会如何反应了。
浪头将他送回清江里,水面相合。
于是惊涛平,巨浪消,整个清江都恢复了平静。
月光洒落水面,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晚风吹过,水纹如碎雪。
……
从头到尾,季玄不敢提那名被姜望刺死的缉刑司修士,宋横江也未说那名被掳去又逃回的贝女。
尽管季玄就是因那名部下而来,宋横江就是为那位治下的贝女而至。
但在这八百里清江波涛汹涌之时,他们都默契地在水面之下,维持着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