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了上元节, 不知是不是沈韶光错觉,好像全城一起进入了考试月。东市分店毗邻崇仁坊这种士子扎堆儿地方, 每天店里客人们讨论都是即将到来礼部试和紧随其后吏部铨选。
有皇帝诗作第二版诗集已经摆放了出来,果然如沈韶光和邵杰预想, “卖”得很火爆。毕竟读书人中“孔乙己”还是少, 大多数都采用正规途径,要么也留下诗文, 要么凑够消费额度。看账簿子时, 沈韶光看到不少最后再凑一两样小菜或者糕点——算一算,都是为了这诗集子,让沈韶光想起前世双十一凑购物券经历。
沈记也顺势推出了各种科考主题大席小宴, 金榜题名宴、步步高升宴、春风得意宴……菜名也又吉祥又雅致,一品豆腐,金玉满堂、诗书传家、紫袍羹,承恩卷、文德糕,反正道道挠都是读书人痒痒肉儿。1
不但如此,沈记还推出了预定“烧尾宴”活动。所谓“烧尾宴”者, 乃是士子登科或者官员升迁时举办宴席。据说鲤鱼跃龙门时,非天火烧掉其尾而不得过, “烧尾”便是这些登科或升迁士子们庆祝烧掉了尾巴、跃过了龙门意思。2
士子们考中了, 曲江赋诗、雁塔题名是官家给荣耀,是个群体活动, 办烧尾宴则是自家得意, 自己是绝对主角, 故而这“烧尾宴”在读书人心目中是极其重要一环。
沈记提前推出预定“烧尾宴”,也有预祝客人登科之意,要求交预定金又很少,过后还能退,不少人便是为博个好彩头儿,也订上两桌。
随着大考越来越近,士子们压力也越来越大,酒肆里也越来越喧嚣。有踌躇满志者,有忐忑不安者,有郁郁寡欢者,有状如疯癫者,有人梦幻般地畅想,有人酒都喝不下去,有人破罐破摔喝醉拉倒,有人喝醉了又哭又唱又作诗……
鉴于大家精神状态,东市沈记专门加强了安保,增派了好几个身高体壮伙计,好在一直也没用上——沈韶光是个颇为佛系酒肆老板,哭一哭唱一唱有什么?压力大,还不兴人家发泄一下了?只要不打·砸·抢就行。
对这些大哭士子,一般都是管事带着跑堂去给送上醒酒汤和热手巾把子,于是秦管事在士子中收获了很不错人望。有士子专门给秦管事写诗,“前路何多艰,涕泪沾衣裳,感君殷殷意,布巾与酸汤,雁塔如有幸,复来谢秦郎。”
暖男秦管事:“郎君莫要想太多,轻装上阵,倒能考得更好些。”随口把自己刚当东市沈记酒肆管事时小娘子劝自己话贩卖了出来。
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搂住秦管事肩膀,“轻装上阵……秦郎君所言极是啊!”
秦管事赶忙扶住他,“郎君小心,小心……”
这些士子们多眼高于顶,秦管事原先何曾与他们这样亲近过,起初颇为惶恐,后来也就习惯了,读书人也是人啊!
站在二楼,沈韶光轻叹一口气,摇摇头。看她一脸感慨,林晏莞尔。
沈韶光觉得他这种运气与能力兼有学霸,不到二十岁登科少年进士,春风得意探花郎,不大能理解我等芸芸众生在考场上忐忑和无力感。大兄弟,你啊,还是少点生活啊。
看她越发感慨样子,林晏也越发笑起来,“阿荠,你面上神色,好像也受过这般苦一样。”
“我——”沈韶光悻悻地闭上嘴,老子可不也是十几年寒窗苦读一路考过去?小升初,中考,高考,从小学六年级开始,每年老师都说,“这是你们决定命运一年”,与“你们是我带过最难带学生”说频率差不多……
沈韶光不属于顶努力学生,但是脸皮薄,也不好意思考得太不好,于是常年把成绩维持在一个让老师牙痒痒水平上,再高一些,就算学霸了,不用人操心,再差一点,芸芸众生,操心不过来,于是沈韶光便成了时常被鞭策那一种……
唉,想想都是泪啊。
沈韶光又侧头看林晏,他如果在后世,